这纵横百里的大草地,人迹罕至。墨绿色的深草一望无际,深草下面是沼泽地。草地上的气候变幻无常,时而浓雾蒙蒙,天昏地暗;时而寒风嗖嗖,气温骤降;时而狂风呼啸,大雨滂沱。草地上根本找不到路,可行走时一不小心,人一陷进泥潭,就再也拔不起来了。张国焘因“统一军事指挥”和“组织问题”与中央讨价还价,迟迟不发兵攻松潘,使红军丧失攻取松潘打开北上通道的良机,而不得不绕道数千里,走过这样的草地北上。
为通过这有史以来从未有哪支军队走过的大草地,右路军总部指定叶剑英为过草地先遣司令,红一军的第四团为先遣团。他们找一个六十多岁的藏族通司作向导,在前面探路,一路给后面的大部队插路标。
陈赓自告奋勇,给周恩来担任担架队长。兵站部长兼政委杨立三也来给周恩来抬担架。一路都是沼泽和泥潭,那水呈淤黑色,散发出腐臭的气息。他们脚上穿的是草鞋,没走多远脚就被草根划破,踩在陈年腐草泡出来的泥水中,很快就红肿溃烂。
清晨,头顶大雾阴森迷蒙,叫人难以分清东南西北,连先遣团插下的路标都难找到。一些战士为了找到路标,陷入泥潭里,只挣扎了几下,就被无底的泥淖吞没了。在黑油油的泥水上,浮起一顶顶军帽。不少驮着装备的骡马,也误踏进沼泽地,连骡马带装备一起陷进沼泽中,被魔鬼吞噬了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部队缓慢前进,走了一上午,在沼泽旁的草丛中弯来拐去,才挪动了几里路。到了中午,一阵狂风从天际刮来,吹散了迷雾,揭开天上的阴霾。天空忽然变晴,日头露出云层,向大草地上投来一道和煦的阳光。担架队顾不上休息,趁着天晴赶路。周恩来躺在担架上,抬头望见陈赓、杨立三他们肩膀被磨破,挥汗如雨,气喘吁吁,踉踉跄跄地在泥泞的小路上爬行,心里十分难受。
“你们走了一个上午了,休息一下再走吧。”周恩来吃力地翻了一下身,对陈赓他们说。
陈赓说:“难得老天爷这么开恩,我们要多赶点路。”
周恩来说:“你们太劳累了,这样下去身体要搞垮的!”
陈赓说:“要说劳累,我们哪里有你劳累!跟你比,我们流这几滴汗又算得了什么呢?”
周恩来叹了一声,语气里充满恳求:“你们就听一听我的话,停下来休息几分钟吧!”
杨立三说:“总政委,你什么命令我们都坚决服从,就这命令我们要违抗一下罗!”
周恩来又叹了一声,做出生气的样子说:“你们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呢!”
陈赓笑了笑,戏谑道:“我现在是你的担架队长,你归我管哩!你这个军委首长也得听我这个担架队长呀!”
周恩来热泪盈眶,感激得再也说不出话来。陈赓是黄埔军校一期生,同是蒋介石和周恩来的得意门生,蒋介石曾想把他留在自已身边,但他却加入共产党,死心塌地紧跟周恩来。在东征讨伐陈炯明时,蒋介石率领的一个师被陈部击溃,当陈兵一步步逼近时,蒋介石绝望地举枪欲自杀,是陈赓冒险把他背起,冲出陈兵包围圈,撤到了安全地带。此时,周恩来想起了这件事,把陈赓叫过来,紧握住他的手,说:“东征时你救过蒋介石的命,现在你要救我的命了!”
陈赓苦笑着说:“当时,要是我早知道我们的蒋校长日后会这样对我们,我决不会冒那么大的危险去救他的。”
周恩来说:“话不能这么说,你当时救他是对的。”
陈赓说:“这些年,他杀了我们多少同志!他派几十万军队来围剿我们,我们有多少同志流血牺牲!就现在,还是他把我们逼到这荒无人烟的大草地!我救他是对啦?”
周恩来说:“哪一天,他对自已所做的这一切感到悔恨,又来跟我们谈和,实现国共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