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做甚么才好?”
他语调和神情之中,有一种深切的悲哀,看来已到了人生的穷途末路。
我十分好管闲事,一个醉汉在自怨自艾,本来和我一点也不相干,但是当我向他望了一眼之后,我看到他是这样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而居然在这样子彷徨无依,那使我十分生气,认为那是极没有出息的行为。所以,我十分不客气地在他的肩头上,重重拍了一下:“朋友,做甚么都比午夜在街头上喝醉酒好!”他转过身来,盯着我。
当他望着我的时候,我感到自己犯了错误。我对他的第一个印象,是一个十分没有出息的醉汉。可是这时,我发觉,尽管他醉意未消,但是有神的双眼,坚强的脸部轮廓,都使人直觉:这是一个事业成功的典型。
我改变了印象,立时摊了摊手:“对不起,或许你只是遭到了暂时的困难?”
他神情有点茫然地笑了一下,我又说道:“请问我是不是可以帮忙?”
他突然笑了起来:“可以的,只要你有力量可以改变那个制度。”
我呆了一呆,一时之间,不知道他这样说是甚么意思,只好自然而然道:“甚么制度?”
他盯着我,一字一顿道:“退休制度!我要退休了!我该做甚么才好?”
我略呆一呆:“别开玩笑了,你可以进斗牛学校去学做斗牛士。”
他举了举双臂:“你的想法和我一样,可是有甚么法子?我年龄到了——”他又作了一个手势:“不能通融,制度是这样。”
直到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头发已经花白,脸上的皱纹也不少,肌肉也有松弛的现象。的确,他已经不是一个年轻人了。
我只好叹了一口气,对,制度是这样,到了一定年纪,就得退休,好让年轻人有更多的机会,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我只好拍了拍他的肩头:“你的职业是——”
马基机长到这时,才说出了他的职业来:“我是一个机长,飞行员。”
我“哦”地一声,在其他行业,或者还有商量,机长,不容许年老的人逗留。我只好耸了耸肩,很同情他,一个活动惯的人,忽然退休,而体力又实在十分好,实在相当痛苦。
我一面仍然拍着他的肩,一面道:“我提议我们再去喝点酒。”
马基机长发出了一下欢呼声,他很有醉意,搭住了我的肩。我们两人,勾肩搭背,像是老朋友,走进了一家酒吧。虽然我们在若干杯酒下肚之后才互相请教姓名,但当凌晨时分,我和他走出酒吧,我们简直已经是老朋友了,互相交换了对方的简单历史,我也知道了他还是一个单身汉,等等。
只不过有一点,当晚我绝不知情,如果知情,我不会让他喝得醉到这种程度。我不知道,也不能怪我,因为马基机长没有告诉我。
我不知道,就是当天,他还要作退休前的最后一次飞行,飞行时间是早上九点四十分,而当他酩酊大醉,我送他回酒店房间,将他推向床上,我还未曾退出房间,他已经鼾声大作时,已经是凌晨二时五十分了。
我回到家里,白素还在听音乐,看到我,瞪了我一眼,我只好贼忒兮兮地作了一个鬼脸:“遇到了一个失意的飞机师,陪他喝了几杯酒,希望替他解点闷。”
白素又瞪了我一眼:“谁向你问这些。”
我坐了下来,陪白素听音乐,那是玛勒的第九交响乐,有些片段,闷得人恹恹欲睡,我打着呵欠,回到卧室,就躺下来睡着了。
像这样,深夜街头,遇到了一个陌生人,和他去喝几杯酒,在生活上是极小的小事,过了之后,谁也不会放在心上。第二天下午,在收音机中,听到了有一架七四七大型客机失事的消息。我也绝未将这桩飞机失事和马基机长联系在一起。飞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