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说过,孤僻如柾木爱造,也是有一个朋友的。他叫池内光太郎,是一位与柾木同辈的青年绅士,他父亲在实业界小有名气,沾家里的光,池内现担任某商社经理。与柾木完全相反,池内性格开朗、擅长社交,对事物的思考从来都不钻牛角尖,十分敏锐,是个人见人爱的男人。他与柾木比邻而居,小学也同校,因此从小就认识。到了青年时期,柾木那不可思议的思想与言行,对他而言充满了不可言喻的魅力,因此他很敬重柾木,甚至对拥有像柾木这般宛如哲学家的友人颇有些得意。不管柾木是否有心躲避,池内依旧频繁地上门拜访,口无遮拦地在他面前大肆发表牛头不对马嘴的议论。对于在社交场合游刃有余的他来说,不管是柾木本人还是那阴暗的书房,对池内而言都是绝佳的休息充电处,沙漠中的绿洲。
某日,池内光太郎一如往常在柾木家那十榻榻米大的客厅(柾木也不让这唯一的朋友进入仓库)吹嘘起奢华生活的某一个片段时,突然说出下面这段话:
“我啊,最近刚跟木下芙蓉这位女演员接触上了,这女人还挺美的呢!”此时,他笑着看向柾木。这里所谓的“接触”,绝非字面上的“接触”,“先听我说,这事儿你应该也有兴趣。其实,木下芙蓉的本名是木下文子,你应该想起来了吧?就是小学时代,经常被我们恶整的那个漂亮优等生啊,记得她好像比我们低三届吧!”
听到这里,柾木爱造猛然想起,随即面部迅速涨红发烫了起来。到了二十七岁这个年纪,着实鲜少有机会脸红,但一感觉到自己开始脸红,那感觉就像孩提时代越想掩饰就越容易掉泪一样,越觉得羞涩,眼眶就越容易湿润,完全不知所措。
“有这么一个女孩儿吗?我可不像你那么早熟啊!”
为了掩饰害羞,柾木故意如此说道。幸亏当时屋内相当昏暗,对方似乎没发现自己脸红,池内有点儿不满地回答:
“不,你不可能不知道,她可是校内有名的美少女啊。很久没跟你一起去看戏了,怎么样?这几天要不要去看看木下芙蓉?她还像少女一样清纯靓丽,你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
听他说得仿佛与木下芙蓉很要好似的。
虽不知芙蓉这艺名,但显然,柾木清楚记得木下文子的容貌。因为他与文子有过一段足以令人脸红的青涩回忆。
如前文所述,少年柾木是个极度内向又害羞的男孩儿。但绝非他自己标榜的,是个晚熟的孩子,他对于校内女学生所抱持的稚嫩憧憬甚至比别人更多。而他从四年级开始到当时的高等小学三年级试的出格行为,他顶多只敢在感冒请假时,在昏昏沉沉的脑子里描绘文子的笑脸,用发烫的臂膀拥住自己,轻轻叹息。
有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他稚嫩的恋情获得了进展的机会。这件事发生在当时的高等小学二年级,同年级的孩子王是个嘴角已冒出胡楂的大个子,对方命令柾木代写情书给木下文子(当时,木下文子是普通班的三年级学生)。柾木理当是同年级最胆小的家伙,平常对这个调皮的少年怕得要死,当他被抓住,听到“给我过来”时,眼泪就已在眼眶里打转了。对于少年的命令自然是拼了命也得完成。他满脑子都是代写情书的事,放学回家后,点心也没吃就躲进房里,在桌上摊开稿纸,为生平第一封情书烦恼着。他以稚嫩的文笔写了一两行以后,脑子里突发奇想地认为:“把信交给文子的虽然是那个顽皮少年,但运笔的却是不折不扣的我。我可以借由代写抒发真正的心情,那女孩会读我写的情书,就算对方不知情,我依旧能一边描绘那女孩的美丽身影,一边在稿纸上把我的思念写出来。”他一心一意想着这件事,花了漫长的时间——其间他甚至因为感动而让泪水滴落到稿纸上——一字一句写下所有的思念。第二天,顽皮的少年将这沓厚厚的情书交给了木下文子,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