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朗说起话来,声音很有节制,既不激动也不生气。她不是作指责,只是扼要叙述事情经过,既未加评论,也未对热罗姆·埃勒玛的本性作心理上的分析。
“热罗姆,你害的第一个人是你母亲。你用不着抗议,你曾经几乎向我承认了。她是由于你的过错而死的。这些过错,你周围没有人知道,因为她出于母亲的担心隐瞒了一切……假签字、空头支票、欺诈……没有人知道这些事,因为她付出了代价,直至破产……直至死亡。这些我们不再谈了。”
“那就更好,”他笑着说,“不过我要警告你,如果你叙述的事情全是这样凭空瞎想的,那你就白费时间了。”
罗朗继续说:“后来的几年中,你的情况如何,我不清楚。你生活在外省或外国。但偶然的机会使你遇见了伊丽莎白,你便又住回维齐纳的房子里,经常到铁线莲别墅来。这时候,你就起了念头。”
“什么念头?”
“娶伊丽莎白的念头。当然那时还不是十分明确,因为伊丽莎白的嫁妆还不能满足你的野心;但在她不慎把一件秘密告诉你之后,你这念头就明确了。”
“什么秘密?”
“她有一天告诉你,她的嫁妆会大为增加,因为我们母亲的一位表亲会留给她一大笔财产。”
“完全是无中生有,”热罗姆说,“我从来不知道这回事。”
“你为什么撒谎?伊丽莎白在日记上正式说明了这一点。出于本能的谨慎,我没有让你看这日记,但我告诉了别人。由于财产得到保证,同时知道这位表亲生病了,你变得急迫起来。你得到了伊丽莎白的爱情,接受了你的求婚要求。伊丽莎白感到幸福,你也如此——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但在这期间,你却作了调查。”
“调查什么?”
“调查这位表亲遗赠财产的原因。你调查过去的事情,四处打听——不要否认,人家多次告诉我——你收集了过去的闲话,得知我们的父亲和这位表亲曾经闹过、吵过、传出过丑闻,还得知在他们失和期间,那些造谣生事的家伙断言伊丽莎白是乔治·杜格里瓦尔的女儿。我所以把这位表亲的名字说出来,是因为这完全是一种卑鄙的诽谤。”
“的确是诽谤。”
“不管怎样,你坚持要打听清楚。你想知道乔治·杜格里瓦尔的打算是否确实。当伊丽莎白在这里生病,受苦时,你却去冈城调查。一天晚上,我不知你怎样进了乔治·杜格里尔的房间。你打开了他的镜框,看到他十年前写下的遗嘱,这样你才知道伊丽莎白不会继承什么东西,因为继承人是我。这一来,伊丽莎白就死定了。”
热罗姆摇摇头。
“即使你编造的故事中有一句半句真话,伊丽莎白也不必死嘛!我只要和她断绝关系就行了。”
“要是你和她断绝关系,又怎么娶得到我呢?你断绝关系也好,背叛也好,都等于丧失希望,失去那一笔遗产。于是你犹豫起来。随着时日的推移,你心中渐渐形成了一个残酷的计划……一个卑鄙伪善的计划……谋杀,是一种可怕的而且如此危险的解决办法!为了脱身,你需要杀人么?不需要,但你需要获得时间,通过阴险、隐藏、不露面的办法阻止婚姻。伊丽莎白当时已经患病,肺部很不好,如果让她发一场重病,生命危险,她就会改了婚期,最后结不成婚,你就会逐步获得自由,就有可能哪天回转来找我,不需要决裂或谋杀。也许会造成死亡,但这是事故引起的死亡,你用不着负责。于是你躲在暗处捣鬼。你大概不想把事情做绝,想靠偶然的机会,不过你还是行动了,锯断了木桩,破坏了伊丽莎白每天同一时刻走下的木阶。”
罗朗说到这里精疲力竭,声音几乎听不见,只好停下来。
热罗姆在她对面,显然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