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依然过得不紧不慢,除了每天吃的共和面令人望而生畏,其它方面倒还太平无事。
臭烘烘的共和面固然难吃、难咽,硬硬头皮也就熬过去了,但吃了以后拉不出来就叫人忍无可忍了。由于本身吃的份量不足,大伙一般都是四、五天才解一次大便,个别人甚至长达一星期按兵不动。但是,不拉不等于不想拉,实际上肚子里鼓涨、闷痛、翻江倒海,可任你在便坑前蹲上半天也没有动静。所以,现在号房里表示关心的问候语变成了这么一句:拉了吗?
肚子的下半段虽充盈、坚硬如磐石,上半段却永远空空如也,似水与火同时夹攻,令人焦躁得恨不得撞墙。当然,最要命的后果还是体力亏损,成天有气无力,连走路都直拖脚后跟。孟松胤觉得自己的情况也是一天比一天糟,连腿上都起了浮肿,稍微动一动便有心慌心悸的感觉。
有一次,野川所内的“教诲师”进号房来教唱“君之代”,大家跟着胡乱哼哼,头两句的语音是:“克米嘎哟哇,吉哟尼,亚吉哟尼”,大家学了几遍,故意用苏州近郊的口音唱成:“粳米加肉哇,吃肉伲,要吃肉伲”。在苏州话中,“伲”指我或我们,放进唱词中正好成为倒装句,大有浑然天成之妙,“吾皇盛世千秋万代”顿时变成了“我吃肉,我要吃肉”的呐喊。
有意思的是,“肉”虽然不见踪影,但“粳米”还真被唱出来了。
某天的中午,送来的居然是久违了的米饭——虽然还是那种已经发霉、生虫的军备粮,但大家还是乐开了怀——孟松胤对老鲁说,日本人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现在突然改善伙食,肯定另有原因。
的确,最近窗外老是传来阵阵车辆的喧嚣声,有时连夜间也不停歇,而且听得出其中还夹杂着许多重型卡车,似乎是往野川所内成批地装运物资。
“会不会是扩建牢房?”老鲁猜测道。
“我第一天刚来的时候就见到广场上到处都是黄沙、石子,野川所的北面像是还在扩建,”孟松胤摇摇头,“不过,一下子冒出那么多大卡车日夜进出,似乎又不像是造牢房那么简单,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我说呢,鬼子哪有那么好心,突然给咱们吃米饭了,”张桂花嚷嚷道,“说不定是让咱们把身体养好点,好帮他们做苦力。”
“嗯,日本人不会做蚀本生意,没准真是让大家去做苦力。”孟松胤点点头。“不过上次听老陆说,是准备把人弄到日本去做苦力,难道这就要动身了?”
这个谜底很快便解开了,仅仅吃了三天米饭,月京未来便宣布了一项重要决定:从明天开始,所有人每天去北面新设的“作业场”劳作十二个小时,工作出色者将得到提前释放的奖励。
谁都知道,最后那句纯属屁话,跟绑在驴子眼前的胡萝卜一样,永远都不可能吃到嘴。
第二天早上,大家列队走出五号房,穿过走廊和两道铁栅,慢慢来到了广场上。
孟松胤今天还是头一次走出“羽”字号监房,放眼四望,只见三角形的广场周围布满了戒护队士兵,沙包堆成的掩体后面还架着机枪。
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别的号房里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蓝衣囚徒,全部站定后黑压压一片,总数约有两百人上下。“君之代”的乐声中,沾血般的“日之丸”在旗杆上慢慢升起。
“他妈的,像是月经来了。”张桂花眼瞪着膏药旗低声咕哝了一句。
高音喇叭“喀喇喀喇”响了几下,刚进来那天已经见过一次的野川少佐首先训话,先啰哩啰嗦谈了下“当前形势一片大好”之类的套话,随后话题一转说新建的作业场是一个教育人、培养人的地方,目前先以羽字号为试点,在工作中选拔人才,优秀者有机会被送往日本为帝国继续效力,诸位应该珍惜这个为大东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