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龇牙儿。这些小过节,我想你也不会记在心里,这不是你就要走了,没有别的,咱弟兄们得再喝两盅儿。”
老常说:
“不要叫他喝酒了。家有家规,铺有铺规,军有军规,既然干了这个,就好性干,不要跟坏人学,要跟好人学,吃苦在前,享受靠后,出心要正,做事要稳,不眼馋,不话多,不爱惜小便宜,不欺侮老百姓。芒种:你记着我这几句话吧!”
老温笑着说:
“你这都是家常老理儿,军队上不一定用得着。”
芒种说:
“用得着,我都记在心里了。”
他觉得两眼发酸,就滴了几滴眼泪。老常说:“走吧,别耽误着了!”
芒种又拿起笤帚来,给他们扫了扫屋子,扫了扫炕,挑起水梢到井台上打回一担水,老温赶紧拦着说:“快走,这些事儿留着我干吧!”
芒种在长工屋牲口棚里转了几转,在场院里站了一下,望了望紧闭的二门,才和老伙计们珍重告别,走出了田大瞎子的庄院。
这是一九三七年的初冬:四野肃杀。一个十八岁的农民,开始跨到自由的天地里来。留在他身后的,是长年吃不饱穿不暖的血汗生活,是到老来,没有屋子也没有地、像一只衰老的牲口一样,叫人家扔了出来的命运。从这一天起,他成了人民的战士,他要和祖国一块儿经历这一段艰苦的、光荣的时期。
芒种想念着,走到秋儿家里来。篱笆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又把它关好。太阳照满了院子,葫芦的枝叶干黄了,一只肥大光亮的葫芦结成了。架下面,一只雪花毛的红冠子大公鸡翻起发光放彩的翎毛,哽哽的叫着,把远处的一只麻丽肥母鸡招了来,用自己的尖嘴整理润饰着她的羽毛。
有一个红红的脸,在窗上的小玻璃后面一贴,就不见了,芒种知道春儿在家里。他推门进去,到了里间,看见她正低着头,面对着窗台做活哩。
“做什么哩?”芒种问。
“再给你做双鞋!”春儿说着转过头来,“换上二尺半了,真像个大兵了!我给做的那褂子哩?”
“这不是套在里面,还做鞋干什么,队上什么也发!”芒种说。
“发了吗?”春儿说,“我先做好你穿上,要不,穿着这么新鲜衣裳,下面露着脚趾头,多不好看!”
“怎么看着你不高兴?”芒种坐在炕沿上,靠着隔扇门。对面墙上有四张旧日买的木刻涂色的年画儿,是全本《薛仁贵征东》,他望着别窑那一节。
春儿没有说话,眼圈儿有些红了。芒种说:“你这是怎么了?舍不得你这枪吗?我还给你放下,当了兵,不愁没枪使!”
“放屁!”春儿笑了,“你这就走了,我不知道还能和你见面不?”
“为什么不能见面,我又走的不远,无非在家门子上转游。”芒种说。
春儿说:
“那可不敢定,一步一步你就离我们远了,你没见庆山,他一出去就是十年!”
“我哪里能比他!”芒种说,“我这一辈子能成了他那样,就是死了也不冤。你没见今天大会上哩,人家真有两下子!”
“你得跟他学,”春儿说,“还要比他好,别叫姐姐笑话我们!”
“我记着你的话!”芒种说。
“你出去长久了,”春儿低着头说,“别忘了我。做了官儿,也别变心!”
芒种不知道怎样回答才好,急的胀红了脸,说:“你净说些没踪没影儿的话!我怎能变心哩!”
“有什么凭据?春儿抬起头来,红着脸,眼里有那样一种光芒,能使铁打的人儿也软下来。芒种说:“什么凭据?我得给你立个字儿吗?”
“不用。”春儿笑了,“那天你在柳子地里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