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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多买点写标语的纸!这个钟点儿哪一家当铺开门?”

    王沐天拿出慷慨的姿态:“有钱了,我们开会可以到法国公墓去野餐,边吃边开会。”

    提议立刻被热烈响应,王沐天享受着自己被信任、被追捧的这个片刻。

    楼上的钢琴声戛然而止,窗户打开,王多颖探出身来:“阿沐,你们又在搞什么鬼?”

    男孩们扭头看着这个瓷器般轻盈雪白的女孩。

    十八岁的王多颖跟弟弟一样有着一头丝绸一样天然卷曲的秀发,她的发色接近柔润的松木,小洋人一样微微发黄,更衬得下颌尖尖双眼大大,两腮肌肤晶莹得仿佛杏仁豆腐,碰上一指头就要颤颤地破了似的。五街四巷里王家小姐是出了名的美人,但是在十六七岁少年们的审美眼光中,这等女孩子便过于精致,过于脆弱,在轰轰烈烈的抗日运动时期,像她这样的小布尔乔亚年轻人,从来都是他们的歧视对象。

    为了彰显自己的立场,王沐天用冷漠的面孔对着姐姐:“喊什么,没干什么。”

    “那你偷我的裙子做什么?你看看弄成什么样子了。”王多颖扬起手里的丝绸裙子,在她的怒声中,男孩们一哄而散。

    夜上海舞厅,王沐天匆匆地在跳舞的人群里穿梭。

    香水、鸦片烟、人身上的汗气、高档丝绸衣料上的樟脑气,一股脑儿沤在燠热的房间,搅和成一种黏嗒嗒的气息将王沐天淹没在里头。震人的西洋音乐里,台上一个搂着舞伴的舞男正不顾廉耻地朝着台下飞吻,王沐天嫌恶地偏头避开,生怕那个没形没影的飞吻会跟鼻涕一样甩在自己身上。他护着鼓鼓囊囊的胸口,蹭到了舞厅角落。

    有些抗日活动,王沐天觉得没有人可以信赖,所以就只有由他自己去完成。他觉得只有抗日老手才能胜任那些危险的任务,比如说,这一次。

    王沐天在灯红酒绿的光线下,悄然把手伸向角落里的开关电闸。

    大厅里的灯突然熄灭,音乐骤停的短暂绝静中,王沐天把捂在胸口的传单一把扯出,“哗啦”一声朝天撒出。

    黑暗里男人女人们惊叫起来。王沐天怀着兴奋与货真价实的愤怒大喊:“无耻的亡国奴们,你们还有心思跳舞呢!”

    他扔下这句话,趁着混乱扭身便逃,跌跌撞撞挤过混乱的人群冲到门口时,手臂却被一把钳住。

    屋里的灯光很快重新亮起,王沐天回头,看到抓住自己的是个陌生男人,他挣扎,男人连个轻蔑的表情都懒得做,顺手把他的膀子反拧到了背后。别住筋的剧痛让王沐天脑子里轰轰作响,他想这回搞砸了,这男人是个便衣。

    那个时候的上海便衣无处不在。

    整个舞厅的所有人都在乱,于是门口的这场小小骚乱没有引来过多注意。便衣拧着王沐天的胳膊把他往门外拖。王沐天拳打脚踢地被拽着,挣扎中看见据守在舞厅另外两个角落的几个便衣迅速向这里移动过来。王沐天懊恼了,他愕然于自己的失察,更让他懊恼的是,当联想到自己将要付出的代价的时候,他害怕了。他竟然会害怕!这简直不可原谅。

    一瓶子汽水不知从什么地方飞了出来,准准地砸中了顶棚上的吊灯。一时之间轰然作响,汽水的泡沫和碎裂的玻璃一齐炸开在人们的头顶,舞厅再次陷入黑暗。这下子,重新亮灯怕没那么快了。

    在人们的尖叫声中,王沐天听到了两声枪响。

    舞厅里炸了窝,比刚才的骚乱更甚,所有人都在尖叫着往外挤,门口却被便衣堵住。王沐天趁乱发狂地挣扎,他用力过猛到差点把自己摔倒,扭头才发现刚刚揪住自己的便衣像条人皮口袋一样向下瘫软,额角正汹涌地往外冒着黑糊糊的液体。那只能是血了。

    王沐天愣着,背后却被粗暴地推了一把。他要回头,推他的人已经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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