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伊小姐起来后发现伯莎溜走了,大为震惊。
“说真的,我认为老天太不公平了。我不过是一个与世无争完全无害的中年女人而已,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担受这些惊吓?”
她怀疑侄女去车站了,但火车七点开出,现在都十点了。她脑海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把自己震住了——伯莎可能私奔了。如果这是真的,她的脑海马上浮现出必须经历的一个个场景——写信告知爱德华这个消息,他的惊慌失措,她必须给予的安抚,杰拉尔德父亲的盛怒,他母亲的歇斯底里……这些念头像一个个小恶魔,折磨着莱伊小姐。
她心烦意乱地叫嚷着:“她不能做出这样的蠢事!但如果女人有机会做,她们总不会错过。”
很长的时间内,伯莎一动不动地立在月台上,两眼无神地盯着前面。她对周围的一切都麻木了。前几个小时高度兴奋,接下来又一片空虚。杰拉尔德坐着的火车正飞快地朝利物浦行进,而她,还在伦敦。她走出站台,向切尔西走去。街道漫长得没有尽头,她虽然已经疲乏,但仍然拖着步子往前走。她不认识路,漫无目的地乱走,几乎没有意识。她在海德公园坐下来稍事休息,觉得筋疲力尽,但身体的疲倦缓解了心灵的痛苦,她继续步行,根本没想起招马车,最后,她回到了艾略特公寓。太阳越来越烈,晒着她的头顶。伯莎慢腾腾地把身体拖回楼上,倒在床上失声痛哭,简直是悲痛欲绝。
她最后喊了一句:“我敢说他和其他人一模一样,根本不值得。”
莱伊小姐派人询问要不要吃东西,但伯莎现在真的头痛欲裂,不想碰任何东西。她整天备受煎熬,她不能思考,她身处绝望的深渊。有时,她责怪自己没有在杰拉尔德请求的时候应允他留下来,她有意放走了唾手可及的幸福。然后,爱到尽头逆转为厌恶,她又认为杰拉尔德不值一提,还感谢上帝保佑她远离了危险。愁云惨雾的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夜晚降临时,伯莎几乎没有力气脱衣服,胡思乱想一直到凌晨才睡着。大清早邮差就送来一封爱德华的信,信中再次表示希望伯莎回莱伊府。她面无表情地读完了信件。
她呻吟着:“也许这是最适合的事。”
她现在讨厌伦敦,还有这个公寓。没有杰拉尔德的快活身影,房间里沉闷得可怕。回莱伊府似乎是她唯一的选择。在那儿,她至少会有安宁和孤单。她几乎有些向往那寂寞的海岸、沼泽和忧郁的大海了,她需要平和与安宁。但如果她想走的话,最好马上走,在伦敦停留只会延续她的痛苦。
伯莎起床穿好衣服,去见莱伊小姐。她的脸色像死人一样惨白,眼睛因为哭泣又红又肿。她没有打算掩饰自己的悲伤。
“波莉姑姑,我今天打算回莱伊府。我觉得现在这样做最合适了。”
“爱德华见到你一定很高兴。”
“我也这样认为。”
莱伊小姐犹豫地看着伯莎。
“伯莎,你知道,”她停顿了一下,“在这个世界上,要明白怎么为人处世非常不容易。人们总想区分善恶,但它们往往像双生花。我总在想,那些坚定不移地遵守十大戒律的人是幸运的,因为他们明确地知道如何自处和处世,他们一方面希望进入天堂,一方面害怕恶魔的鬼爪。但是,我们这些对不容置喙的‘你不得’质疑‘为什么’的人,就像茫茫大海上没有指南针的水手:理智和本能这样说,传统和经验却意见不同。但最糟糕的是,一个人的良心驻扎在十大戒律之上,历尽地狱之火的磨炼,良心说的话拥有最终发言权。我敢说,将它考虑进来是懦弱的,但无疑是慎重的;这就像龙虾沙拉:吃它不代表道德败坏,但极有可能会消化不良。要和普通人的看法背道而驰,一个人必须非常自信,否则,也许最好别去冒任何险,只需沿着世人走过的那条安全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