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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四五岁没到读书年龄,每天清早也就是嚎咙亮,就起床磨着家里护院的武师马文良学拳脚,学不了三招两式,又嬲着他带我到晓市抓草虫,好拿回来喂鸟。据说像颃颏、八哥一类能言会哨的鸟类,要给它活食吃,羽毛才能光滑,哨声才能清脆。

    抓回来的虫儿,自然蚱蜢、螳蠖什么都有,有一次在盛草虫的口袋里,倒出来两只迷你型的小蛐蛐来,叫的音调悠扬清越,我舍不得拿来喂鸟,于是装在一只火柴盒里,送给祖母去看。她老人家对鸣虫种类认识得最清楚,说那不是小蛐蛐叫金铃子,是蟋蟀别种,江南一带很多,京津各地可极少见。当年住在苏州,每年初秋,墙阴幽革里都有金铃子鸣声断续,音波柔美,列为兰闺雅玩。北方人不认识它是金铃子,愣叫它金钟,称之为小蛐蛐则可,叫它金钟可就错了。说完顺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只精致细巧牛角雕花嵌有玻璃的小盒来,让我把那对金铃子挪到牛角盒里饲养,此后才引起我养蛐蛐的兴趣。

    开始读线装书的时候见到一个“蛬”字,老师说音“巩”,只知道是一种昆虫,后来读《尔雅》才知道“蛬”就是蛐蛐最古的名字。别看蛐蛐是蕞尔小虫,可是特别受人的青睐,给它起了若干芳名,文人雅士呼之为“秋虫”“秋蛩”,闺中巧妇唤它“促织”“趋织”,南方人称之为“蟋蟀”,北方人叫它“蛐蛐”,本省朋友又叫它“乌龙仔”。“蟋蟀”二字名称虽雅,可是音促而仄,所以大家就都叫它蛐蛐也比较顺口而且通俗些。

    北方捉蛐蛐叫掏,南方叫灌,行家一听你叫捉蛐蛐,就知道您是新出道的雏儿了。每年一过中秋庄稼收割之后,青青草原就可以下乡动手掏蛐蛐了。在北平掏蛐蛐很少单人独骑,都是约上三五同好,赶在关城门之前出城,事先准备好干粮、水壶、电筒、药物,带着掏蛐蚰一应工具,长短铁扦子,铁头手锸子,蛐蛐罩子,冷布做的晾子口袋,此外水囊、小喷水壶、火柴、闷灯都是必不可少的物件。掏蛐蛐专家要手脚轻耳音好,一听见虫鸣,就能断定这条蛐蛐的强壮老幼,是上将之选,还是下驷之材,值不值得捉捕。蛐蛐虽然躯体很小,可是听觉锐敏,而且异常油滑,它一听到脚步声,把翅膀一压,就能让原来的声音韵律变得忽远忽近,让掏蛐蛐的扑朔迷离,摸不清方向,它好从容逃遁。

    蛐蛐都是穴居的,不管是土堆、石缝还是树根附近公蛐蛐(俗名二尾)的巢穴洞口,总有一小块地方,收拾得平滑干净,以便引诱母蛐蛐(俗名三尾)来媾合。掏蛐蛐的认准方位,找到洞穴,在距离洞穴半尺左近,把扦子插了进去,用火折子或手电筒照向洞口,把扦子一摇撼,蛐蛐受了震动,惊慌失措,必定是三尾先蹦出洞来,立刻用罩子把它扣上,等不了一会儿,二尾也跟着蹦出来了,也用罩子扣住。蛐蛐都喜欢往罩子顶上爬,这时候把晾子口袋松开袋口,把罩子对准袋口一吹,蛐蛐就自然蹦进口袋了。有经验的人碰上运气好,一晚上平均掏个二三十对是常有的事,可是熬一整夜白跑一趟的,也不算稀奇。不过掏蛐蛐有个小迷信,假如哪一晚毫无所获,再不济也要掏一两对梆儿头回来,说是压罐,否则这一季别想掏到好蛐蛐(梆儿头是一种只叫不斗的蛐蛐,叫起来声如敲梆子声音,所以叫它梆儿头)。这虽然是一种述信,可是掏蛐蛐的朋友都信守不疑。

    有养蛐蛐专门经验的高手,把蛐蛐分为四种,计为四黄、八白、九紫、十三青共分三十四等。黄种以铜皮黄为上选,白种推白麻头最杰出,栗壳紫是紫种里魁首,蓝颉颏是青色里状元。以色泽论大致是白不如黑,黑不如紫,紫不如黄,黄不如青,话虽如此,可是某种色泽中出了一只巢巢大材斩将夺旗勇冠三军的巴图鲁,也不是没有的。以形态论,颅额要方,颈颔要壮,腿胫必长,翅翼能张才算上选,至于头尖、颈缩、腿短、脚软就品斯下矣。关于贾似道《促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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