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像卡通漫画里的一只猫,仿如刚走进了一间到处是捕鼠器的屋子。我打开屋里的灯,一眼看到了几十个购物袋,那可不是丢了饭碗的人花销得起的奢侈品。那些购物袋通通来自高档男装店,店里出售定制西服,销售人员还会将一条条领带搭在胳膊上呈给坐在皮革扶手椅上的男客人,我的意思是,那一堆可是定制的高级货。
“这是怎么一回事,尼克?”
“面试要用,如果有公司开始招人,那就派上用场了。”
“你需要这么多衣服吗?”
“反正我们不缺钱花。”他对我露出了一缕冷冰冰的笑容,交叉着双臂。
“你至少要把衣服挂起来吧?”有几个塑料袋已经被布利克咬开,一件价值三千美元的西装正躺在一小团猫咪吐出的污秽物旁,另一件量身定制的白衬衫上沾着猫咪身上掉下来的橙色毛团。
“算了,还是不挂了。”他说着对我咧嘴一笑。
我从来不是个唠唠叨叨的怨妇,对自己这点不俗之处,我还一直引以为豪,眼下尼克却逼得我不得不开口念叨,因此我大为光火。我倒是容得下几分邋遢和懒惰,也容得下稍微有些懒洋洋的生活,我意识到自己身上的A型特质比尼克强一些,因此我尽量不拿自己的洁癖和规划癖去烦他。尼克可不是那种想得起打扫房间或清理冰箱的人,他的眼里确实看不到家务活,不过这倒也没有什么关系。话说回来,我也确实注重生活品质:我觉得垃圾总不该堆满得高了出来,脏碟子总不该在水槽里放上整整一个星期,上面还带着豆泥饼的残渣。一个成年人要跟别人同住一个屋檐下的话,好歹总得有几分该有的模样吧。可是尼克却对这些事甩手不管,因此我不得不唠叨,这种唠唠叨叨又让我大为光火,“你连最基本的几条也做不到,简直把我逼得变成了另一个人,我可从来不想变成一个唠叨的怨妇,别这样干,我可饶不了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丢了工作压力大得要命,对男人来说尤其如此。人们声称失业堪比丧亲之痛,对尼克这样工龄很长的人尤其如此,因此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怒火赶到了九霄云外,“嗯,那你不介意我把衣服挂起来吧?这样衣服就不会皱了。”
“随你便。”
我们两个人双双丢了工作,这岂不是一件巧事?我知道我们已经比大多数人幸运,只要一紧张起来,我就上网去查我的信托基金。其实尼克才把这笔钱叫作信托基金,在遇到他之前,我可从来没有用过“信托基金”一词,因为这笔钱的数目并不是太多,但我的意思是,这笔钱挺棒,非常棒——多亏了我的父母,我的存款总共有785404美金,然而这笔钱并不足以让人甩手一辈子不工作,尤其是在纽约。我父母的用意是让我有足够的安全感,保证我在面临学业和职业抉择时无须一心记挂着金钱,不过他们也并不希望我富到坐吃山空的地步。尽管尼克会拿这笔钱开玩笑,我却认为父母在这件事上很有风度(鉴于他们剽窃了我的童年才写出了那套书,这笔钱也算得上实至名归)。
爸爸打来了电话,问我他和妈妈能不能顺便过来一趟,但裁员的事仍然让我觉得心里有点儿堵,毕竟这一次是我和尼克双双丢了工作。爸爸妈妈说要跟我们聊一聊,如果方便的话他们今天下午就过来,我当然一口答应了,但脑海里却一直唠叨着“没治了没治了没治了”这句话。
我的父母出现在门口,看上去仿佛好好拾掇过一通。父亲穿扮得无可挑剔,只可惜遮不住双眼下的几条皱纹,母亲则穿着一条鲜紫色的礼服裙,在她还受邀出席各种发言和仪式的时候,她就经常穿着这条裙子出席那些场合,她声称只有自信满满的人才配得起这条裙子的颜色。
父母看上去很是体面,脸上却隐约有几分忏色。我领着他们向沙发走去,大家一起静静地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