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宛如一柄锋利的刀,在杨逸之的体内缓缓游走。
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已凝结,化为冰雪,灵魂在那一瞬间脱离了身体,将那具空虚的躯壳抛弃,遗忘在世间某个荒落的角落里。
灵魂,在一片寂寞的黑暗中孤独前行。
浓黑的寂静渐渐散开一线,依稀可以看到残破的墙垣,建筑,宫室……高大之极,华美之极,却也古怪之极,远远超出了人类的想象。
然而,恢弘的石柱早已残破,精致的雕花也已蒙尘,它们宛如一头头蹲踞着的上古巨兽,岁月早已将当年的奢华辉煌化为尘埃,只剩下支离的骸骨,仍然森然伫立在黑暗深处。
每一片破碎的砖瓦都斑驳陆离,一条长长的街道向前延伸开去,一直没入渺不可知的黑暗。道路上随意散落着车轮、窗户、砖石和倒下的巨大石柱。
这仿佛是劫灭后的世界,到处落满数寸深的尘埃。
天空中是沉沉的黑暗,没有光,也没有风。
只有无尽的尘埃,仍在簌簌落下,仿佛这场暗黑之雨已经下了千年之久。
这是哪里?
难道他真的已经死去,这里便是轮回的炼狱?
突然,一阵清晰的水滴声,从这个死寂无声的世界传来。
一滴又一滴,那具本已麻木的躯体正在恢复知觉,一股腥咸而温暖的液体正倒灌入喉。
那仿佛是一道灼热的火焰,瞬息之间已游走遍全身,将他凝固的血液点燃。
杨逸之感觉到一阵剧痛。
他霍然睁开了双眼。
一只苍白如纸、瘦弱见骨的手正悬于他眼前。
毫无血色的手腕上,一道蛇形伤口蜿蜒而下,夭红的鲜血从伤口中点点滴落,坠入他的唇中。
他霍然明白,自己恍惚中感到的那股腥咸的液体,便是此人的鲜血!
杨逸之骇然,正要挣扎起身,但身体却在剧痛的折磨下,丧失了最后一丝力气。他用尽全力,也只是将头微微侧开。
鲜血下落的轨迹被他弄乱,一道极细的血痕偏离了方向,沿着他的下颚淌下,沾湿了衣襟。
“别动!”声音中满是被冒犯了尊严的愤怒。
这声音无比熟悉,杨逸之正要去想它来自于谁,一只同样苍白的手已紧紧卡住他的脖子,将他的脸强行转回原来的位置。
夭红的鲜血继续落下,但杨逸之的双唇已紧紧闭上,任由血液从他脸上滑落。
苍白的面具,飞舞的银发在极盛的阳光下显得格外阴森。
“愚蠢!”重劫面具后的眼中透出疯狂的怒意,他突然一拂袖,将手腕从杨逸之面前撤回。他正要起身,却似乎感到一阵晕眩,只得倚靠在身后的巨石上,冷冷打量着杨逸之。
他苍白的袍袖在水雾中徐徐展开,宛如一张被水打湿了的画,随时可能消散而去。
水声潺潺,飞扬的水珠在阳光下激起一道道七彩光幕。
杨逸之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块巨大的青石台上,一道清澈的溪流自上方的断崖泻而下,在青石上溅起朵朵水花,将自己全身濡湿。
桃花乱落如雨,这竟然是天授村中的那汪溪流。也正是杨逸之弹奏《郁轮袍》前沐浴净衣之处。
熟悉的记忆涌上心头,这让杨逸之的心稍稍安定。他静静地躺在青石上,破败白衣在薄薄的一层积水中漂浮开去。
潺潺流水携着万点桃花,萦身而过,再坠入下方的深潭中。他的束发不知何时已被解开,完全铺陈在青石上,随着水波微微起伏。
几日来的风尘与血腥,都随着这桃花流水,杳然而去。
重劫倚在对面的山石上,无比怜惜地看着自己手腕的伤痕。他眼中的怒气早已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