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邓小平南方视察之后,中国经济再度进入高速成长的周期中,万马奔腾,尘埃四起,又忙又乱的景象让人喜忧参半。
喜则在于,经济呈现出强劲复苏的态势,根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1991年全国在建工程约9000亿元,到1992年扩大到2.2万亿元,而到1993年前5个月,全国固定资产投资又在上年基础上增长了69%,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数字。中央银行多发了500亿元的钞票,而各地仍然叫嚷缺钱。到年底,全国国内生产总值首次突破3万亿元。各省的民间企业增长非常喜人,广东、贵州和湖南是乡镇企业产值增长速度最快的3个省份,分别达到了55%、57%和89%。
忧则在于,投资的超速增长正在诱发一系列的相关效应。英国的《经济学人》在1992年年底的年终稿中便警告说,“1993年的某一个时候,蓬勃发展的中国经济将会出现危险的过热势头,上一次在1988年,中国几乎着了火”。上半年,全国生产资料价格总指数上涨44.7%。在供求失衡的情形下,金融秩序也变得有点纷乱,地下钱庄格外活跃,民间的资金拆借利率越来越高,官方利率形同虚设,那些有门道的人如果能以9%的利率从银行贷到钱,转手就可以20%,甚至30%的利率倒手出去。
吴敬琏回忆,“在1992年中期到1993年中期长达一年之久的时间中,各方面对宏观经济的这种态势的看法很不一致”。在经济界和经济学界,一场论战再次燃起。
大部分报刊把这场争论说成是“热”与“不热”的争论,似乎当时只存在两派:主张“不热”的改革派和主张“已经过热”的保守派。可是据吴敬琏的观察,实际情况要比报刊的说法复杂得多。在中国经济发展过程中,历来有一种为许多人接受的观念,即改革派必定主张GDP高速增长;相对于此的,主张保持经济稳定、哪怕“牺牲”一点儿速度的人必定是保守派。这一观点的背后则是一种流行的思考方式,就是把具体的经济判断及政策设计和某种政治观点“搅合”在一起,用意识形态的立场证明自己经济观点“政治上正确”。于是,使得“改革”和“保守”的区分变得有很大的随意性。其实在1992年的中国,一些貌似激进和支持经济增长的观点,却来自南方视察前的保守派人士,而一部分改革者在GDP增长的问题上却显得非常的“保守”。前者力图论证,1992年的“高速度”正是过去三年整顿的结果。相反,那些坚持市场化变革的人则在此时认为,速度应该慢下来,抓住时机,推进改革。
正是在这种错综复杂的大背景下,当时主要存在四种不同的观点。
第一种观点认为,过热的原因在于市场化改革推进太快,其潜台词是,应当放慢改革,加强计划控制。
第二种,同意第一种意见关于已经出现过热的分析,但和第一种意见恰恰相反,认为出现过热的根本原因是关键部门的改革仍然进行得不够快。他们主张采取果断措施稳定经济和推进改革。
第三种,认为经济发展状况良好,既保持了高速度,又没有出现过热,也不存在通货膨胀的危险,他们对前一段经济工作持充分肯定的态度,认为应当继续当时的做法。
第四种,对于改革的推进状况不甚满意,但认为经济增长的形势喜人。他们认为,通货膨胀是各国高速成长中的必然伴生物,不应采取紧缩措施,妨碍高速增长势头的持续。
第四种意见的代表人物是厉以宁。事实上早在1985年,他在与刘国光等人的论战中就已经形成了自己关于通货膨胀的基本观点。根据他提出的“非均衡理论”,在经济转型时期,供不应求是常态,在中国这样一个发展中国家,经济的开放和搞活客观上要求增加货币供应量。货币供应速度超过经济增长是经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