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和共产党的《新华日报》。吴敬琏清晰地记得,21日夜间,全家很紧张,陈铭德等人都离开了报馆。第二天,游行队伍经过《新民报》报馆所在的七星岗时,并没有发生打砸事件。但是,一群有组织的暴徒捣毁了《新华日报》和民盟机关报《民主报》营业部。
吴敬琏一家迁到南京后,1946年6月,国民党军队调集百万大军准备向解放区大举进攻,内战眼见一触即发。上海人民团体联合会决定组织反对内战大会,各界经过协商,推举马叙伦、胡厥文等20人组成和平请愿团,赴南京向国民党政府请愿。6月23日,上海市5万余人在火车站广场召开群众大会,欢送代表赴南京请愿。代表团到达南京下关车站时,忽然有上百名“难民”蜂拥而上,把代表们包围起来,围困长达5个多小时,接着发生暴力袭击,团长马叙伦被殴打,学生代表陈震中被打成重伤,随行采访的《新民报》采访部主任、著名女记者浦熙修被暴徒揪掉一半头发,血流满面。那天晚上,吴敬琏的大姐吴敬瑗随妈妈去探望浦熙修,看到惨状深受刺激,回来后便大口吐血。
随着国共谈判破裂,内战爆发,国家再陷乱局。《新民报》秉持一贯的反战立场,严厉批评国民政府,深为国民党所嫉恨。在随后的几年内,上海版和南京版被停刊,成都版被查封,重庆版被骚扰破坏,诸多编辑、记者或被捕杀,或遭殴打。陈铭德——吴家子女一直叫他“伯伯”——是一个性情十分温和的人,非常善于处理各方关系,是一个公关高手,平日从未与人红过脸。但有一次,他的妻舅、担任国民党政府行政院新闻局副局长的邓友德劝告他尽量少批评国民党政府,否则有可能遭到毒手,吴敬琏见他涨红了脸,愤怒地大声呼道:“你让他们拿枪打死我吧。”
这一系列活生生地发生在眼前的事情,让吴敬琏对国民党政权彻底绝望。他认为,母亲的宪政理想是虚幻的、软弱的,必须通过革命的方式才可能拯救苦难的中国。这时候的他,经常因病休学在家,便利用大量的空闲时间读书,他从生活书店的《青年自学丛书》中,读到了马克思的《资本论》、艾思奇的《大众哲学》、高尔基的《在人间》以及《鲁迅全集》和巴金的小说等等。这其中,最让他着迷的是19世纪末的俄国哲学家、革命家尼古拉·车尔尼雪夫斯基,他的那本充满了革命激情的小说《怎么办?》是第一本影响了青年吴敬琏世界观的著作,书中的主角、年轻的革命民主主义者拉赫美托夫更是成了他的偶像。正是在这样的阅读中,一位“科学迷”变成了拉赫美托夫式的左翼激进青年。
卧病在床的吴敬琏还真的为革命做过一些具体的工作。他的二姐夫关在汉原来是《新民报》记者,后来转到美联社,最后当了法新社驻南京办事处主任。他在和谈期间一直和中共代表团保持着密切联系。代表团撤退后,也利用外国通讯社记者的身份为共产党做些工作。吴敬琏就跟他合作,他天天躺在床上秘密收听延安广播,然后由关在汉以外国通讯社的名义发表出去。有一次,陕北新华广播电台用记录速度广播了毛泽东的《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吴敬琏一字一句地把它记录下来,复写多份在熟人中传播。
1947年年底,国民政府举行国大代表和立法委员的选举,陈铭德和邓季惺两人都决定出马参选,他们的一些参加共产党外围组织“小民革”(国民党革命委员会)的朋友,如张平江、谭惕吾等非常支持鼓励。而在家庭内部,为了是否参选的事情,却几乎吵翻了天。吴敬琏和关在汉坚决反对,认为这是与反动势力同流合污,邓季惺“相信法治到了迷信的程度”。而国民党的拥趸、邓季惺的三弟邓友德也表示反对,在他看来,邓季惺进立法院就是要去跟国民党作对。处在中间的陈邓左右都不讨好。这一景象几乎就是当时民间立宪人士在中国的一个缩影,稍稍拉开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