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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昌剿匪总部”——又称“南昌行营”--里有这么一个单位,外人仅知其名称为“计划处”,门榜挂着木牌,开门处是一扇大屛风,里面是些什么人?处理些什么公事?则鲜少有知情勺。

    李绶武被那居翼狠狠揍了一顿之后,便给安置在这计划处里。室内桌椅几凳俱全,四壁全是木制橱架,满架上堆放的都是些装订成册的宗卷文书,看来显然是个贮置档案数据的所在。根据李绶武自己的推测:居翼之所以将他安置在计划处时并无长远打算,祇那两掌重击之下,揣度李绶武必然承受不住,于是仅仅交代了一个武装兵:先将此人扔进计划处去,更无余言。岂料才处理了这一步,戴笠的第二封急电又来,要居翼即刻动身前往南京——倘若对照当时其它栢关的背景消息来看,这一连两封电报催促登程所为者,应该就是冯玉祥雇用一批叙利亚人密谋刺杀“大元帅”一事——居翼慌忙驰往南京,竟忘了计划处里还躺着个性命垂危的李绶武。

    且说这李绶武的祖上——也就是在《七海惊雷》中托名的李甲三——为吕元所传之“法圈功”四支之一。前文曾经表过:李甲三徒步千里,扶棺归葬其师至凤阳故乡,结果在棺中得了一本题写着“法圈长隐/万象皆幻”的操典;随读随翻,纸页上的字迹也逐字逐行地隐没。此后由李甲三所传的济宁李氏“法圈功”一系便非练家武士之流,而一向以搜纂考究各种武学掌故的工作为己任。这一系“武学的收藏家、武术的考古家”若非迫不得已,是不会将平日娴记熟诵的武功拿来做什么防身克敌之实用的。

    李绶武这人更是好学成痴,非但于武学、武术无所不窥,对于各门各类的天文地理、图谶方伎更是殷殷求顾,切切思习,尤其是与拳脚兵刃、内家外家有关的种种掌故功法更十分不愿放过。不料尾随邢福双入社而来,硬生生捱了居翼结结实实两掌,比起寻常练家子十顿、百顿的殴打还要吃重几分,几乎就要命丧黄泉、魂归太虚了。可他躺在这计划处的地上,微睁双眼,觑见四下里俱是些图籍资料般的物事,灵台方寸之间忽而一阵清明,忖道:此地居然有这么些文卷,倘若能翻看翻看、浏览浏览,说不定还可以长点儿见识,多点儿学问;那么,就算一时半刻之后就要死了,也差堪不枉。一面想着,李绶武一面挣扎着起身。然而居翼的两掌虽然祇招呼到他的左颊和下巴两处,可是内力刚猛顽硬,已经钻入他的颈脊椎节之间,将神束震断——质言之:此——的李绶武手足四肢俱已不听使唤,成了个瘫废之人。

    也就在这一刻,李绶武不觉轻轻叹了口气,嘴角微微抖了抖,暗道:你自幼饱览各种武书,熟知诸家技击;不意给人这么一打,便直似破棉败絮,动弹不得了。难道孜孜矻矻十余年所硏所习,不过是这一脉幽幽然、缈缈然的思虑,眼见还就要与身俱灭了吗?如此想下去,可说是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断肠,两行热泪竟扑簌簌自眼角成行滚落——那泪水滚到地面之上,久之凝成一汪,冰冰凉凉沁上他的后颈——他不觉打了个咳嗉;玉枕穴处登时传来一阵麻痒突跳。啦这一个哆嗦打下来,倒提醒了李绶武,——虽说颈椎神经损坏、四肢瘫痪成残,可是人体之中自有无须逞筋拚肉之力,原非任何人所能使得。然而身为吕元一系“法圈功”的嫡传弟子,他济宁李氏一族如何不能通晓运用呢?前文早已交代,朝元和尙在将吕元辞出师门之前以袖风些许之力催动吕元丹田后之法圈,让一个从来不曾习武的人于瞬息间成就功果,顿入“活泼”之境——吕元一个头磕下去,根本没有用上多少气力,却将石砖磕得粉碎,可证人血肉微躯之中自有无限周流不居、生发不息的大能量。祇是济李氏这一支笃学深思,一向不以武斗为能事,说得更坦白些:全是“纸上谈兵”之流,何尝实操实练?

    可如今李绶武现成给打成了一只废皮囊,若仅能懊恼这“纸上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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