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对不起才看见您——”
我一惊,目光竟不知不觉与她从不远处投射过来的目光相遇。我脸上表情一僵,赶紧低下头往门外迅速走去,还是能感到她的注视如针芒在背。我想她认出我来了,当然也许没有,因为我们从没面对面过,她对我的样子并不熟悉。但无论如何,我都像秘密被揭穿的小偷,或者说更像一个滑稽戏出纰漏的小丑一样,把包包抱紧在胸前,快步离开了茶社。
到了马路上,我开始奔跑,跑着跑着,我不得不想起童年的雅安,我苦命的奶奶,早逝的父母,狠心的小叔,还有一直没有断过的雅安的雨,我想起她接我走的那天,我们也便是这样的奔跑,我以为只要我迈开双腿,所有的悲伤就可以被抛在脑后,我的人生整个都会像新买的桌布一样崭新鲜艳。可是命运恼人,注定让我成为孤儿,颠沛流离,无所依傍,背井离乡,任人欺骗!我跑到路口才停下,六月末的深圳有着世界上最最毒辣的阳光,晒得我头皮发麻,伸手一摸脸,才发现全是泪。
我在怕什么?我到底伤心什么?我不知道。
嫉妒、怀疑、仇恨我继续所有的恶念,梳理全身的羽毛制成一把剑,最后戳中的只是我自己。
这场拖了这么久的命运之战,我已经选择成为一个落败者,因为它把我硬生生掐断的往事再次续接到我的面前,逼我承认,我只是个孤儿,只是个孤儿而已。在这个铁一般确凿的事实面前,我没有力气将那把剑刺向一个孩子。
除了离去,我别无他法。
我没有告诉阿南我去过深圳的事,事实上,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一趟心碎致死的旅程,只是一场属于我自己的孤独而残忍的独角戏,这辈子估计我都不会再告诉第二个人,包括他。
回到北京刚下飞机,他的电话就来了,很急的问我:“你在哪里?”
“有事吗?“我的声音冷漠的我自己听着都不真实。
“关了几个小时的电话,”他愤怒的说,“你说我有事没事?”
“我很忙。”我说,“有什么事再说吧。”说完,我当机立断的挂了电话。
他再打来,我没再接。
电话没消停几分钟,又响了,我以为是他正准备关机,却看到是阿南——而等待我的居然是更坏的消息:夏花病危。
等我赶到医院时,夏花已经挪到重症监护病房,阿南一个人坐在病房外。
我俯下身,在饮水机旁边接了一杯水,递给他,他摇摇头,继续回到监护室外面的长椅上,坐着。
“怎么回事?”
“上次复查情况就不好,但她不肯住院。早上我刚买完早点回来,在收拾桌子,就听到洗手间里‘咚’的一声,进去一看发现她倒在马桶旁边。”
“医生怎么说?”我问。
“医生说这是停药太久的现象,”他说,“估计很早以前开始她每天早上洗澡的时候就把药冲进马桶里,谁都不晓得。”
“多早?”
“我盘算着应该是知道钱还回去以后,或者——”他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抱歉的话,我们都无从说起,这一切只是因为,我们其实谁都没犯错。犯错的是命运吧,无端端把很多不甘不愿送到你面前,不管你能不能承受都得承受,多么悲哀!
我把头靠在阿南肩膀上,我们就这样在那个长椅上坐了一夜。他不知道这个夜晚对我说有多漫长,因为除了夏花的病,我满心想的都是那个人,那个孩子,那个叫晶晶的女人……他们幸福快乐就够了,或许我可以告诉他夏花已经重症入院,但我现在真的不想跟他说一句话,也不管他发来的威胁短信:“你要为你今天所做的一切付出应有的代价。”
我怕什么呢?
他真蠢,我一无所有了,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