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他已经过世了,就在前年,活了90多岁,是喜丧。很奇怪的是,他死之前,竟然看着陈凤凤,提到了我。他问陈凤凤,我现在怎么样了?陈凤凤说不知道。然后,他就长长地叹了口气。说这件事时,陈凤凤十分好奇,她爷爷为什么还记得我。我当着她丈夫的面说:“凤凤,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忘记你,我发过誓,等我大学毕业后,就回来娶你。我还给你写过几封信,你都没有回,回来就不写了,我想你也许会等着我。”
陈凤凤十分吃惊:“啊,我从来没有收到过你的信。不过,爷爷死前,悄悄地和我说过一句话,他要我提防你,我想,我们也没有来往,提防什么呀,就没有往心里去。是不是爷爷把你写给我的信给扣留了,他从你的信中看出了什么。”
我明白了什么。
我说:“我现在来了,你该提防我了吗?”
陈凤凤笑了,笑声爽朗,我的心在她的笑声中颤抖。如果她爽朗的笑声能够伴我一生,那该有多好,那样,我就不会杀人了,不会成为一个杀人的屠户了。她说:“我为什么要提防你呢,况且,在我眼里,你不是坏人,现在,你是我们家的客人,谢谢你那么多年过去了,还能记起我来。”
我说:“你家那棵柚子树还好吗?”
陈凤凤愣了一下,也许是我的问题太突兀。接着,她笑着说:“那柚子树是爷爷栽的,爷爷死后那年就不结果了,去年,柚子树就枯死了。”
我说:“柚子树也是有灵魂的,它和你爷爷一起走了。”
陈凤凤说:“可能吧。”
这时,她丈夫说了句话:“什么东西老了,都会死的。”
我瞥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脸通红。
我只在她家吃了顿午饭,然后就告辞了。我知道,留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我不可能把她从她男人身边抢走。我走出村口时,陈凤凤追上来,给了我一个很大的柚子,她说是从邻居的树上摘的。我看着她的笑脸,心里又酸又涩。她丈夫一直送我到很远的山坳,一路上,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好几次我让他回去,他也没有说话,照样跟在我身后。到了那个山坳,他终于停下了脚步,我回过头,望着他。他说了句话:“你以后不要再来了,好吗?”
我点了点头。
说完话,他转身飞奔而去。
很快地,他就消失在山路之中。
午后的日头很毒,我的眼睛被刺伤了,泪水流了出来。
我重重地把陈凤凤给我柚子砸在山路上,柚子像个皮球般弹起来,然后在山路上滚动,最后停在路边的草丛中。看着那柚子,我眼中冒出了火,我不知道那时的心情是怎么样的,我跑过去,蹲下来,从包里掏出那把剔骨尖刀,朝柚子刺过去……我把柚子刺得稀巴烂,柚子的味道在飘散。
我颓然地坐在哪里,沉重地喘气。
我没有离开。
我在天黑后,悄悄地潜回了那个山村。
我不能就这样离开。
我总得带走些什么。
这些年来,陈凤凤是我内心唯一的安慰,我不能就这样走了,把她抛在这偏远的山村里,让她的肉体老去,让我自己孤魂野鬼般无依无靠。那个深夜,我悄无声息地来到陈凤凤的家的窗下,听着她男人的呼噜声,不知道她有没有睡。整个村庄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人家还亮着灯火。偶尔有孩童的哭声划破凝重的夜色,然后又寂静下来。我的心却不能平静,我真想破门而入,把陈凤凤从眠床上掳走。
可是,我不敢。
我只能躲在窗下,听着她男人的呼噜声,想像着她躺在男人身边的样子。我听到了狗吠,狗吠声突然连成一片,我感觉村里的土狗都集中在一起,朝我奔跑过来。我不能在她家的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