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醒了。”睁开双眼时,有人对我说,“听着,别说话。你现在泡在溶液里,脖子上插着呼吸管呢。另外,你没有下巴。”
我向四周扫了一眼。我漂浮在一片温暖的半透明黏稠液体中;在浴缸外,我看见很多东西,但目光却无法聚焦。正如被告知的那样,一条呼吸管从浴缸一侧的仪表板上一路蛇行,通向我的脖子;我想看看它是怎么穿向我的身体,但视线却被一台环绕着我头部下半截的仪器阻挡了。我想碰碰它,手臂却无法动弹。这让我很担心。
“别担心,”那个声音说,“我们关闭了你的移动能力。一旦离开这个浴缸,我们会重新启动它的。再等几天吧。顺便提一句,你仍然能使用脑伴。要是你想说话,可以用它。我们现在就是在通过脑伴跟你说话。”
“你在凤凰星系的布瑞尼曼医院,”那个声音说,“最棒的医院。
你在进行深度治疗。我是费欧瑞纳大夫,从你来到这儿就一直是我在给你治疗。至于你究竟怎么了,嗯,让我想想。首先,你现在很好,所以不用担心。此外,你失去了下巴、舌头、大部分右脸和右耳。你的右腿股骨以下断裂了,左腿多处骨折,左脚少了三个脚趾和脚后跟——我们认为这些是被啃掉的。还好,你的脊柱齐胸腔以下断裂了,所以你当时可能没什么感觉。还有肋骨,你有六根肋骨断裂,其中一根刺中了你的胆囊,使你大面积内出血。另外还有伤口多日暴露造成的坏血症和大面积感染。”
“既然你已经脱离了死亡的危险,我想我可以告诉你,按理说,你原本真的应该死了。”费欧瑞纳大夫说,“要不是你经过改良,你肯定已经死了。多亏智能血保住了你的命;它在你的血流光之前凝住了,并控制了感染。但你当时还是很危险。要是没有及时发现你,你可能支持不了多久。好在你被人找到了,他们将你带上雀鹰号,塞进可以使伤势不至于继续恶化的治疗槽里带回来。他们在飞船上无法抢救你,你需要专业治疗。”
“你的妻子也是个殖民军战士?”
“哦。”费欧瑞纳大夫说,“嗯,你扯得太远了。在那种情况下,幻觉并不罕见。明亮的通道,死去的亲人,诸如此类。听着,下士,你的身体还需要大量治疗。如果你睡过去,这个过程更容易些。你在那里头除了漂浮以外,什么都干不了。我要让你再次进入睡眠状态了。下一次醒过来时,你就能走出浴缸,而你的下巴也应该长到了能说话的地步。好吗?”
“好了,睡吧。”费欧瑞纳说,“等你出了浴缸再说。”
我正想开口回答,发泄一下愤怒,但却被一阵疲惫击倒了。我还没来得及想想自己睡着的速度会有多快,就已经失去了知觉。
“嘿,看看是谁活过来了。”一个新的声音道,“那个笨得不知道乖乖去死的人。”
这一次,我没有漂浮在一缸黏糊糊的液体里。我朝四周扫了一眼,弄清了那个声音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
“哈里。”在无法活动的下巴的限制范围内,我尽可能清晰地说。
“正是敝人。”他微微一鞠躬。
“很抱歉,我站不起来。”我嘟嘟哝哝地说,“我受了点伤。”
“他说‘受了点伤’!”哈里翻了个白眼,“基督啊,你身上丢掉的零件比剩下的还多,约翰。我知道。我看着他们把你的残肢从珊瑚星上捞起来。当他们说你还活着时,我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真有趣。”我说。
“对不起,”哈里说,“我没想要一语双关。但我当时真的差点认不出你来了,约翰,你只不过是一堆零件。当时我还祈祷你赶快死呢。别误会,我没想到他们能把你拼凑回去。”
“很高兴让你失望了。”我说。
“很高兴你让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