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紫先生带我来到银座。
起先,因为天气热,况且又是要庆祝,于是我们说好去啤酒屋。我虽然酒量不佳,但是啤酒应该还能应付。没想到天不从人愿。这个时节每家啤酒屋都挤满了人,只看到排队等着进店的人潮背影:心就凉了。
我们走一步算一步,信步走进大楼搭上手扶梯。大师穿着轻便的恤衫。而我是柿子色衬衫配青磁色长裤。
“啊,从这手扶梯本来可以看见一间漆器店。”
“是吗?”
“对。我发现之后去逛过,店内有形状素朴的小器皿。我觉得很不错。”
圆紫先生把左手向前伸,露出掌上放着那空想之物的眼神。
“您没有买下来吗?”
“没有,我没出手。像那种东西,好一点的价钱都很贵,更何况是在银座。”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个嘛,那时你大概还是小学生吧?”
说不定当时夫人也在场。不过说到我小学的时候,那的确是遥远的回忆。
“很久了耶。”
“不不,我感觉就像昨天。”圆紫先生接着说,“这不是逞强嘴硬,是真的。过了三十岁以后,时间好像过得飞快。一不小心,就在半梦半醒之间老去了。会被时间淘汰,千万不能不小心。”
结果,我们进了那栋大楼里的中国餐厅。看起来很贵。吃的是套餐。送啤酒来的店员,本欲先替圆紫先生倒酒,大师却加以制止,“女士优先。”
因为今天是要庆祝我找到工作,我欣然接受斟酒。干杯后,圆紫先生看着我,“请妳好好工作。我也不会输给你,同样要好好工作。”
和年龄差距无关,大师说这话是把“工作”这个字眼放在同样的高度。我也将成为社会新鲜人了,这个念头如波涛般涌来。但是这句话从圆紫先生口中说出,竟奇妙地令我不再感到不安,得以坦率地萌生“拼了”的勇气。
就一个社会新鲜人而言,我很孩子气地回答:“好!”
之后,我们针对岬书房聊了一会儿。我把当初之所以开始打工的原委叙述一遍,也就是我想买新型文字处理机的事。
“文字转换功能截然不同,所以我想,工作起来速度会更快。”
“原来如此。”
“不过,有时文字也会转换得很怪。例如输入‘怪异’的假名后,居然变换成汉字‘平安名’。简直莫名其妙。”
我解释是平安时代的“平安”加上姓名的“名”。于是,圆紫先生不当回事地说:“那是地名吧。”
我当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是专有名词啊。也许这个问题只有对我才是“哥伦布的鸡蛋”。不过,总之我猛然拍膝。
“说不定真有这么一个地方。”
圆紫先生当下说:“我记得……应该是在冲绳。”
我目瞪口呆。圆紫先生是东京人,和当地应该没有渊源。
“您去那里办过地方公演吗?”
“不是,是游紫那小子——”那是大师的弟子。“他的特长不是记地名吗?大概是因为那个缘故。可能让我不经意的听到了,算是耳濡目染吧。”
即便如此,真亏大师能记得住。他每次都令我惊奇。我的疑问又解决了一桩。
从游紫先生,聊到了落语。
“您一定有特别偏爱的段子吧?”
我问道。
“对。”
“另外,想必也有偏爱的台词吧?”
大师和颜悦色地说:“有啊。”
“有时会不会只为了说那句台词,才表演那个段子?”
“会啊,会啊。”
“《六尺棒》也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