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鹤的遭遇自然让洪承畴明白,除了为自己搏出一个阳光灿烂的明天之外,他洪承畴别无选择。
必须要大开杀戒。
一定要大开杀戒。
玩命也要大开杀戒。
只有杀出陕西三边的安宁和稳定来,他洪承畴的仕途才是安宁和稳定的。
杨鹤最大的毛病就是心太软,心太软,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
这是不对的,这是让自己做替死鬼啊,而皇上经常是要找替死鬼为他垫背的。不如此,怎么才能显示皇上的光荣伟大与正确呢?
所以,必须要学会如何与皇上博弈。一个人只有赢了皇上,他才不会被皇上吃掉。
这是个等偿游戏。杨鹤不会玩,所以他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但洪承畴不是杨鹤,他决不心慈手软。他要杀伐决断,要改抚为剿。
但是剿同样需要钱。没有兵饷,兵是不会卖命的。
所以向皇上要钱,这是破局陕西的关键。洪承畴认为,杨鹤失败就失败在没能从皇上那里要来钱,结果稀里糊涂背了黑锅。这一次,皇上说什么也得给钱,不给钱,他洪承畴就活脱脱成了第二个杨鹤。
和往常一样,一提到钱,崇祯的心就会揪紧。
这一次,洪承畴是狮子大开口:要朝廷先拿二十万出来用于兵饷,同时截留陕西税银二十万两,一半用于剿饷,一半用于劝农。洪承畴说,有这四十万,陕西事可成,没这四十万,陕西的事,他办不了。
洪承畴果然比杨鹤强硬,要起钱来都这么理直气壮。但是真要给这四十万,崇祯的心理底线就被突破了。这个国家用钱的地方太多了,他不能孤注一掷。再者说了,有这四十万,陕西的事真能成倒还罢了,要是还不成呢?这钱不就打了水漂吗?崇祯犹豫不决。
崇祯总是犹豫不决,他把这叫作三思而后行。但是洪承畴的请饷报告是接二连三地打上来,他甚至联合陕西巡抚一块向朝廷要钱。这让崇祯心里有些不舒服——他奶奶的,又跟杨鹤一样,就知道要钱,没钱就不办事——难道就不会自己想办法弄钱吗?这辽东打仗还需要大量的钱呢,这四十万用在辽东不比用在陕西强?陕西说到底也是西北蛮荒之地,出几个刁民乱匪闹腾几天,谅也成不了什么大事,可辽东一天不顶着,皇太极的部队就会一不留神冲到山海关来,直接威胁紫禁城的安危!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你洪承畴还是多体谅体谅大局,自己想办法去吧。
崇祯心里这么一想,对洪承畴的请饷报告也就爱理不理了。洪承畴见筹钱无望,后背上的汗刷地就下来了——这没钱就打不了仗,打不了仗就“流匪”横行,“流匪”一横行就会横到山西甚至河南、河北去。到时候,皇上就会治他个剿匪不力,那他的下场只怕比杨鹤还惨——苍天哪,人生就这么危机四伏,没有峰回路转的可能吗?洪承畴欲哭无泪,觉得自己实在比杨鹤聪明不了多少。杨鹤还能全身而退,自己弄得不好那就是身首异处。
但人生经常是有玄机的,这是人生的凶险与可爱之处。一个叫马鸣世的陕西退休官员给崇祯写了一封信,极力说明陕西局势的严重性,同时深刻指出三秦地位之重要于全国而言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马鸣世是前通政使,退休后回陕西老家居住,对局势的观察那叫一个细致入微。马鸣世说,三秦为海内上游,延安、庆阳为关中屏藩,榆林又为延庆屏藩,无榆林必无延庆,无延庆必无关中矣;自盗发以来,破城屠野,四载于兹,良以盗众我寡,盗饱我饥,内鲜及时之饷,外乏应手之援。现在皇上以延庆视延庆,未尝以全秦视延庆;以秦视秦,未尝以天下安危视秦;而且误视此流贼为饥民,至今势焰燎原,莫可扑灭。若非亟增大兵,措大饷,为一劳永逸之计,恐官军惊于东,贼驰于西。师老财匮,揭竿莫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