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儒最终还是选择了跪在温体仁脚下。
曾经,他只跪崇祯。现在,他跪温体仁。
崇祯是皇上,温体仁是他部下。但在周延儒看来,这两人没什么区别。
都是能决定他命运的人。
而周延儒敬畏命运。
为躲过命运之劫,必要时可以委曲求全。
温体仁拼命拉周延儒起来。周延儒誓死不起——他要温体仁放他一马。
作为交换条件,他将让出首辅的位置,甘愿做他的副手。
俩人调个个儿。
温体仁心里冷笑:都死到临头了,还想在仕途上混啊,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但表面上温体仁一脸委屈:周大人说哪里话,我可从来没有非分之想啊。至于你说的陈赞化所干之事,那确实不是我指使的。我……我指挥不动他啊。
周延儒落泪:看来温大人还是不肯救周某一命啊……
温体仁诚恳异常:周大人太抬举我温某了。你我之命都捏在皇上手里,我哪有什么能力救你周大人的命呢?
周延儒考虑了一下,一咬牙:如果我举荐温大人为首辅,我……我选择告老还乡呢?
温体仁一愣,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这老东西,又往后退了一步。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周延儒提醒他:温大人,周某经此一劫,已无心于仕途,只想安生度个晚年,老死于林下啊。难道这个要求,你都不能满足我吗?
周延儒说到这里,悲从中来,又哑哑地哭开了。
温体仁心一软:那你要温某怎么做呢?
周延儒:很简单,让陈赞化撤疏。
温体仁很为难:这疏已经上到皇上那儿了,怎么撤得回来?
周延儒:他只管撤疏,剩下的事我来做。
周延儒话说得果断,温体仁心里却是一激灵:剩下的事你来做——你会不会把我做进去呢?陈赞化一撤疏,你温体仁算是洗白了。那么陈赞化算怎么回事,很明显,在皇上眼里,他就是诬告。陈赞化诬告那就难逃惩罚啊——光惩罚陈赞化一人就可以了吗?你周延儒会不会把我也咬出来?农夫与蛇的故事这年头可是天天在上演啊……
温体仁几乎可以肯定,按照周延儒的处世,他是百分百会这么干的。到时候,他的首辅位置安然无恙,我却要与他说拜拜了。
温体仁硬起心肠:我很想帮你周大人,但爱莫能助。
周延儒僵持了一下,从地上站起来:看来温大人是决心已下啊。
温体仁不说话。
沉默,有时候就是默认。
因为难以启齿,所以选择沉默。
周延儒一声冷笑: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温大人,你我可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三思啊……
温体仁:同一条船上的人?此话怎讲?
周延儒长叹:你我同在党争之船上,皇上可一直在冷眼旁观哪!
温体仁不语。
周延儒阴阴地道:我们做的那些小动作,皇上可一直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啊。温大人要是以为我周某去了以后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荣升首辅,那未免太过乐观了。
温体仁不自信地道:我可一直没有和你搞什么党争,皇上应该明白这一点。
周延儒快意一笑:明白,明白,皇上什么都明白。倘若皇上真有什么不明白之处,周某奔赴九泉之前定会让皇上将所有这一切明白得透透的。
温体仁一惊:周延儒,你敢威胁我?
周延儒:温大人多虑了,我一个将死之人,怎么敢威胁一个未来的首辅呢?
温体仁权衡了一下利弊,终于做出决定:好吧,周大人,我会想办法让你全身而退的,但你也要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