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蔡家乡这种小城镇,人若是曾看过一次杀头,可以口沫横飞说上半个世纪,接受没有看过杀头的人的尊敬。
所以,遇有杀头,只要有可能,都会涌去看,看杀头的人,甚至有连夜赶八九十里夜路来的。
老蔡曾不止一次,向卫斯理叙述过好多次他看杀头的情形,直到卫斯理十分肯定地告诉他:“老蔡,我不喜欢听讲杀头的事,每听一次,我都要反胃好几天,请你不要再说了好不好?”
老蔡果然从此再也没有说过,但是那一次是老蔡第一次看杀头,而且结果出人意表,所以他多说几次,卫斯理也没有阻止。
老蔡后来,还对许多卫斯理的大朋友或小朋友,说起过那次看杀头的经过。
那次杀头事件的主角,就是祖天开,开叔。
任何“杀头事件”之中,主要的角色,固定不变,只有两个:被杀者和杀人者。
被杀者是待决的死囚,杀人者是执法的刽子手。
那么,开叔在那宗杀人事件之中,是死囚还是刽子手呢?
他是死囚。
老蔡形容那次看杀头,用的词句,十分生动,也道出了他儿童的想法──他跟著大伙奔向刑场的时候,心中只在想,自己个子小,到了之后,要拣一棵树爬上去,才能看到杀头的情形,不然,人墙一档,什么也看不到,就难以向人炫耀了。
可是,等他赶到刑场的时候,人山人海,附近的树上,早已攀满了人,哪里还轮得到他这个小孩子。而且,正有一株树,因为太多人爬了上去,被压得倒了下来,十来个人头破血流,老察看了也害怕,但是既然来了,也不想立刻离开,只得远远地等著,努力踞高了脚。
(忽然岔了开去,说起老蔡和开叔的事,是基于卫斯理故事的两个一贯原则。一是这岔开去的事很有趣,二是和整个故事有很大的关系。)
(现在看来好像没有关系,但既然开叔在这个故事中是一个重要的人物,自然发展下去,就会有关系了。)
所有的人都努力向前挤,希望可以看到死囚的真面目。但是,等到死囚一亮相,各人都停止了向前挤的动作,个个都发出“啊啊”声和惊诧的神情。
因为死囚的身量极高,比在场的所有人都高,所以个个都可看得清楚。相形之下,刽子手努力高举著手中雪亮的钢刀,刀尖也不过和死囚的头顶一样高。
死囚的年纪极轻,至多二十岁,神情剽悍,顾盼自豪,双手被反绑著,大踏步前进,在他身边的兵丁和差役,根本跟不上他。
死囚的背上,插著一块木牌,上写:“斩立决江洋大盗祖天开一名”,在“祖天开”三个字之上,用红笔划著圆圈──那情形,和舞台上可以看到的情形相仿。
死囚的双眼极有神,许多人期待他大叫“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可是他却紧抿著嘴,一言不发,所以看热闹的人之中,有沉不住气的,就代他叫了起来,他向声音最响亮处,望了一眼,神情颇不以为然,也没有人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那时的法律程序比较粗疏,说是“江洋大盗”,但具体的犯罪情形如何,也不得而知,多半曾经杀人,但是也难以肯定。
临刑的时候到了,这是人人在等待的最紧张时刻,刽子手对昂然而立,比他高了两个头的死囚,早已反感之至,这时大喝一声:“跪下受刑!”
刽子手是老手,一喝之下,一腿扫出,扫向死囚的腿弯。那一脚,可以令死囚身不由主,曲膝跪倒,再接著,左手一伸,拔掉插在死囚背后的木牌,顺势用木牌在死囚的头顶用力一拍。
死囚在头顶被一拍之后,自然会缩一缩头,然后再伸一伸。
就在这一缩一伸之间,刽子手横刀切入,人头就落地,再一脚把人头踢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