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肯吃奶。我想再试试那个瓶子。”
婴儿哭喊声越来越响,听上去极其刺耳。
拉希德闭上双眼。“那个东西是一个军阀。古勒卜丁。我告诉你,莱拉生了一个古勒卜丁·希克马蒂亚尔。”
玛丽雅姆冷眼旁观,看着女孩整天忙于给婴儿喂食,抱着她摇摇晃晃,来回走动,哄她睡觉。就算婴儿睡着了,也还有一大堆脏尿布等着女孩去浆洗。在女孩的坚决要求之下,拉希德买回来一些消毒水,女孩把尿布洗过之后,就会浸泡在滴了消毒水的木桶里面。她还得用砂纸把指甲磨钝,还有很多外套和睡衣等着她去洗净和晾干。那些衣服,和其他关于婴儿的事情一样,也成了他们争吵的理由。
“它们怎么啦?”拉希德说。
“它们是男孩的衣服。给男孩穿的。”
“你以为她懂得区分啊?为了买这些衣服,我可花了不少钱。还有啊,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我警告你。”
女孩会在一个黑色的铁盆中点上火,撒进一把芸香的种子,让袅袅升起的烟雾朝婴儿的方向飘过去;她用这种方式来辟邪,每周一次,从不间断。
看着女孩这样忙上忙下,玛丽雅姆真替她觉得累——必须承认的是,暗地里也觉得有一点点羡慕。她惊奇地发现,就算女孩为了哄婴儿而彻夜未眠,隔日早晨醒来的时候肤色苍白,但她那双惺忪的睡眼中依然会闪烁着慈爱的光芒。每当婴儿放屁的时候,女孩会笑个不停。婴儿身上哪怕最细小的一点变化,也会让她着迷;而她若有什么发现,总会大声地说那真是少见的奇迹。
“快看!她伸手去拿拨浪鼓耶!她太聪明了。”
“那我来打电话向报社报料,”拉希德说。
每一天晚上都有展演。女孩坚持让拉希德抬头看,拉希德会抬起下巴,不耐烦地沿着布满蓝色血管的鹰钩鼻朝下投去一瞥。
“快看。我一打响指她就笑了。喏。看到吗?你们看到了吗?”
拉希德会哼一声,继续埋头大吃。玛丽雅姆还
记得从前女孩只要一现身,他就会点头哈腰。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乐不可支,大感兴趣,从盘子抬起头来点头称是。
奇怪的是,女孩的失宠本应让玛丽雅姆觉得很高兴,给她带来报仇雪恨的快感。但它没有。它没有。玛丽雅姆吃惊地发现自己竟然对女孩生出了怜悯。
晚饭之后,女孩会不断地大惊小怪起来。首先,婴儿每一声小小的咳嗽,都会令女孩怀疑她是不是得了肺炎。每当她发现婴儿拉稀,总担心是不是患了痢疾。皮肤上的每个红点都是水痘或者麻疹。
某天晚上,拉希德说:“你不该投入这么多的感情啦。”
“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我在听收音机。美国之音。我听到一个很有趣的统计数据。他们说在阿富汗,每四个儿童就有一个活不过五岁。他们是这么说的。喏,他们??什么?什么?你要去哪里?回来。马上回来这里!”
他茫然地望了玛丽雅姆一眼。“她怎么回事?”
那天夜里,当玛丽雅姆躺在床上的时候,吵架又开始了。那是一个夏夜,又干又热,是典型的喀布尔萨拉坦之月①的气候。早先玛丽雅姆打开窗户,但飘进来的没有凉风,只有蚊子,所以她又关上了。她能感觉到热气从屋外的地面升起来,穿过院子里的厕所那些发黄的木板,沿着墙壁一路升起,进入她的房间。
平时他们吵几分钟就结束了,但半个小时过去,争吵不但还在继续,而且变得越来越激烈。玛丽雅姆能听见拉希德的叫嚷声。女孩的声音比他的低一些,颤抖着说了几句。接着传来了婴儿的啼哭。
然后玛丽雅姆听见他们的房门砰地打开的声音。等到第二天早上,她将会发现走廊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