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三儿在纽约的时候,与一西西里家族中最小的女儿一见钟情,未几谈婚论嫁。忽一日,未来的小姨子、一爱穿紧身低胸装以及迷你短裙之尤物来电,请三儿去看准备中的结婚请柬。三儿进得门来,发现家里只得小姨独处,迎接他的还有无尽幽怨的眼神:“我爱的人要结婚了,新娘不是我,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在你结婚之前,把我献给你。”她在独自走上楼梯时补充道:“我在卧室里等你,如果你决定了,就上楼来找我。”呆立了一分钟,三儿做了他当时唯一能做的事:拉开大门,走向他的汽车……门外,未来的岳父大人老
泪纵横,给三儿一个恶狠狠的拥抱:“Goodboy,你已经通过了家族的忠诚测试,欢迎你加入古利安尼家族的大家庭!”
许多年以后,三儿酒后再次向我宣布:“我当时真是百感集,无言以对——哥儿们,把套套放在自己的车上,是多么的重要啊!”
当然这是一段子。有些人,偏偏就拿段子不当段子,非要把日子过成段子不可,即出于对人性难以抑制的怀疑,买凶谋杀自己的婚姻:据报导,去年年底,成都女青年芸芸因未婚夫宋宁以“加班没空”为由婉拒了她的一次电召,遂于“有点郁闷”之中,忽生“能查出他对我爱有多深就好了”之念。当下便向一家“爱情侦探社”下了订单,签订了委托协议,提供了未婚夫男友的照片、电话、住址等资料,并付了委托调查费1000元。爱情侦探小青遂按百份百肥皂剧情节开始她的色诱行动:“跟着他,看见他按电梯了,就跑过去,电梯里面人不多,故意站在他边上,我手里当时夹着一本书。我进去的时候看了他一眼,笑一下,然后我就转过来,故意拨弄了一下自己的长发,那本书就很戏剧性地掉在了地上,他帮我捡了,把书递给我,我就狠狠地对他笑了一下,然后说了声谢谢。他也微笑了一下,小声地说了句不用谢。”
果然,两人稍后便前往酒店开房,入房之后,入港之前,从浴室出来的宋宁发现小青不见了,和小青一道不见的,还有他的内衣,只留下一封信……
庄子曰:“中国之君子,明乎礼义而陋于知人心”,“爱情侦探社”的功能,似乎正可以弥补“中国之君子”二千五百多年来的那个缺失。“知人心”者,理论上难,技术上却难也不难。与其事久而知之,不如立马以事而试之,忠奸立判,很难有错杀好人的。就男女关系而言,类似的“爱情侦探”活动其实上无处不在,最常见的成本最低者如:“如果你妈和你老婆我一起掉下河,而你只能救一个,你要救哪一个先?”好在这种道德口试通常只是用之于调情,调情一旦发生在人与他们的命运之间,结果一定是制造出更多的并非如烟的往事。也就是说,假设的道德习题陷他于假仁假义,真实的道德考验却陷我们于不仁不义。庄子之后,“明乎礼义而陋于知人心”的状况其实已经演变为“既明乎礼义,亦明乎知人心之陋”,愈是明乎礼义,便愈发明乎陋于知人心之耻,于是知耻近乎勇,中国之君子不但热衷于充当道德考试的评判,还兼任出题人及监考人。不管算不算“职务行为”,满腔热忱,令人想起鲁迅笔下围观行刑的群众。
“知人心”的结果,一是以其人之心而将其人树立为道德标高或宣判为道德人渣;另一,是根据对“人心”的认知来制定游戏规则。其实,所谓制度,所谓文明,无非尽最大的人事来减少接受道德考试的机会。时世造英雄,时世也造小人。就产量而言,占据压倒性多数的显然始终是后者。我能想到最大的善事,就是尽一切可能来避免这种“时世”的出现。假使不能认定为这就是尘世间最大的善,至少也不是人为地制造出更多的考验,更多的“时世”。与其把套套放在车上,不如把丑话说在前头;与其为“先救谁”而抓狂,不如认真研究一下怎样才能将老妈老婆同时掉到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