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香气扑鼻。为了保护这棵树上的杏子,洪泰岳命令孙豹派民兵日夜看守。民兵们背着土枪在杏树周围巡逻。孙豹命令民兵:有胆敢偷杏者,只管开枪,打死勿论。所以,尽管我对这棵浪漫树上的果子垂涎欲滴,但也不敢冒险。被民兵们用塞满了铁砂子的土枪打一家伙,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多年前的记忆难以忘却,使我见到这种土枪就胆战心惊。刁小三诡计多端,自然也不会轻举妄动。硕大的月亮颜色如杏,坐落树头,使那些低垂的树枝更低垂。有一个半疯的民兵竟然对着月亮开了枪。月亮抖了抖,毫发无伤,更柔和的光线发射出来,向我传递着远古的信息。我耳边响着舒缓的音乐,看到有一些身披树叶和兽皮的人在月光下舞蹈。女人裸着上身,乳房饱满,乳头上翘。又有一个民兵开了一枪,一道暗红的火焰喷出,成群的铁砂子,如同一群苍蝇,向月亮扑去。月亮暗了一下,脸色变白。月亮在杏树梢头跳动几下,便慢慢上升。在上升的过程中,它的体积渐渐变小,光线却越来越强。升到距离地面约有二十丈了,它悬在那里,眷恋不舍地凝望着我们的杏园和猪场。我想月亮是专门来参加这场婚礼的,我们应该用美酒和金杏招待它,使它把我们杏园作为一个停泊点,但那两个鲁莽的民兵竞开枪对它射击,虽然伤不了它的身体,但伤了它的心。即便是如此,每年的阴历四月十六日,高密东北乡西门屯村的杏园里,也是地球上最佳的赏月地点。这里的月亮又大又圆,而且是那样的多情而忧伤。我知道莫言那厮写过一篇梦幻般的小说,题目叫做《撑杆跳月》,他写道:
……在那个古怪岁月的奇特日子里,我们在养猪场
里为四个疯子举行盛大的婚礼。我们用黄布缝成的衣服
把两个新郎打扮得像两根蔫唧唧的黄瓜,用红布缝成的
衣服把两个新娘打扮得像两个水灵灵的萝卜。菜吗,只
有两种,一是黄瓜拌油条,二是萝卜拌油条。本来有人
建议杀一头猪,但洪书记坚决不同意。我们西门屯以养
猪闻名全县,猪是我们的光荣怎么能杀?洪书记是正确
的。黄瓜拌油条和油条拌萝卜足以让我们大快朵颐。酒
的质量比较差,是那种散装的薯干酒,用容积五十公斤
的氨水罐装来整整一罐。负责去买酒的大队保管员偷懒,
没将氨水罐子刷干净,倒出的酒里有一股刺鼻子的气味。
没有关系,农民跟地里的庄稼一样,对肥料亲切,有氨
水味儿的酒,我们更喜欢。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享受成人
的礼遇,在十桌宴席上,我被安排在首桌,我的斜对面,
端坐着洪书记。我知道这礼遇来自我的锦囊妙计,那天
我闯入大队部发表了一通见解,牛刀小试脱颖而出,他
们再也不敢小瞧我。两碗酒落肚,我感觉地面在上升,
身体里似乎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我冲出酒宴.进入
杏园,看到一个直径足有三米的金黄大月亮.稳稳地坐
落在那棵结满了金杏的著名杏树上。那月亮分明是来找
我约会的。这既是嫦娥奔过的那个月,又不是嫦娥奔过
的那个月;这既是美国佬登过的那个月,又不是美国佬
登过的那个月。这是那颗星球的魂魄。月亮,我来了!
我脚踩云团般地奔跑着,顺手从井台旁边抄起那根拔水
用的、轻巧而富有弹性的梧桐杆子。平端在胸前,如同
骑在骏马上的武士端着一杆长枪。我可不是去刺月亮,
月亮是我的朋友。我要借助这杆子的力量飞上月亮。我
在大队部义务值班多年,熟读了《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