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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期间,那些红卫兵说我是假英雄,用我的木腿敲我的头,我都没流一滴眼泪,可你却让我……”庞虎老泪纵横,他妻子哭着为他拭泪,他推开妻子的手,悲愤地说,“蓝解放,你这是骑着我老庞的脖子拉屎啊……”他弯下腰,呼呼地喘着粗气,撕扯下那条假肢,双手搬起,猛地投到我的面前,悲壮地说,“蓝副县长,请你看在这条木腿的分儿上,看在我与你爹娘多年交情的分儿上,离开春苗。你想毁掉你自己,我们管不了,但你不能让我女儿为你殉葬!”

    我没有对任何人说对不起。他们的话,尤其是庞虎的话,句句如刀,猛刺我的胸膛,我有一千条理由,似乎都应该向他们说声对不起,但我没有说;我有一万个借口,似乎都应该与庞春苗断绝关系,与黄合作重新和好,但我知道我已经做不到了。

    不久前黄合作用血字向我示威时,我确也想过就此罢休,但随着时间推移,对庞春苗的思念使我如失灵魂,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做不了任何工作。我也不他妈的想做任何工作了。从省城开会回来,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新华书店少儿部去找庞春苗。在她的工作位置上,站着一个紫红脸膛的陌生妇女,她用极其冷漠的态度告诉我,春苗休了病假。我看到店堂里那几个面孔熟识的女售货员鬼鬼祟祟地看着我。看吧,骂吧,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我找到新华书店单身职工宿舍,她的房间锁着门。我趴在窗玻璃上,看到了她的床,她的桌子,她脸盆架上的脸盆和悬挂在墙上的圆镜子,我还看到了她床头上那个粉红色的玩具熊。春苗,我的亲人,你在哪里?我拐弯抹角地找到庞虎和王乐云在县城的家,这也是一个农村式的院落,大门上挂着铁锁。我大声喊叫,引得邻家的狗狂吠不止。尽管我知道春苗绝不可能躲到庞抗美家,但我还是壮着胆子敲了她家的门。这里是县委一号宿舍,二层小楼,围墙高耸,戒备森严。我亮出副县长身份才勉强蒙混过关。我敲她家的门。院子里的狗狂叫不止。我知道她家的大门上面有摄像头,如果家里有人,他们就可以辨认出我。但始终无人开门。那个放我进来的守门人,神色惶恐地跑过来,不是命令我走,而是哀求我走。我走。我走到车龙马水的大街上,恨不得当街大呼:春苗,你在哪里?没有你我已经不能活,没有你我宁愿死。什么名誉、地位、家庭、金钱……这一切的一切,我都不要了,我只要你。我要见你最后一面,如果你说要离开我,那么,我马上死,你然后走……

    我没有向他们道歉,更没有对他们表态。我跪下,给生我养我的父母磕了一个头,又掉转方向,给黄家夫妇磕了一个头,不管怎么说,他们是我的岳父母。然后,我正面向北,最隆重地、最庄严地给庞虎夫妇磕了一个头。我感谢他们对我的扶植和帮助,更感谢他们为我生育了春苗。然后,我双手捧着那条标志着历史和光荣的假肢,膝行上前,将它放在八仙桌子上。我站起来,倒退到门口,深深地鞠了一躬,直起腰,转身,一句话不说,沿着大街向西走去。

    我从司机小胡的态度上已经知道,我的官运就此结束了。我从省城回来,见到他第一面,他就向我抱怨起我老婆打着我的旗号调用公车。我这次回乡,他竟然以车子电路坏了为由不出车。我是搭了农业局的便车来的。现在,我步行,向西,那是去县城的方向,但我真的要回县城吗?我回县城干什么?春苗在哪里,我就应该去哪里,可春苗在哪里呢?

    金龙的卡迪拉克追上来,无声地停在我身边。他拉开车门,对我说:

    “上车!”

    “不必。”我说。

    “上来!”他用不容违抗的口吻说,“我有话问你。”

    我钻进了他的豪华轿车。

    我进入他豪华的办公室。

    仰靠在柔软的紫红色真皮沙发上,他长长地喷出一口烟,双眼盯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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