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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他说,”爹说,

    “这孩子,真是心灵手巧,画什么像什么。”

    人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我们身上。于是都发出了会意的笑声。事实胜于雄辩,我们的牛雄壮如山,我们的蓝脸璀璨,我们心情愉快,工作顺利,得意着呢。

    金龙远远地站着,关注着他的杰作和看他的杰作的人。黄家的互助倚在门框上,嘴巴咬着辫梢,远远地看着金龙,那眼神专注而痴迷,可见爱得已经不轻。我的重山姐姐宝凤背着一个绘有红十字的皮革药包从大街西边走来,她学会了新法接生又学会了打针开药,成了屯子里的专职卫生员。黄家的合作骑着自行车从大街东头歪歪扭扭地驰来,看样子她是刚刚学会骑车,不能有效操控,她看到倚在矮墙边上的金龙,嘴里喊着:不好——不好,车轮却直对着金龙撞去。金龙腿一分,将车轮夹住,同时顺手抓住了车把,那黄合作,就几乎伏在他的怀里了。

    我看到黄互助一扭头,大辫子一甩,赤红着脸,扭动着屁股,往家中跑去。我心中一阵酸麻,对黄互助充满同情对黄合作充满恨。黄合作剃了一个像男青年一样的小分头。这是公社中学里兴起来的时髦发型,给她们剃头的那位男老师,姓马名良才,打得一手好乒乓球,吹得一嘴好口琴,惯常穿一身洗得发了白的蓝制服,头发粗壮,眼睛漆黑,脸上有少许粉刺,身上总是散发着一股子清新的肥皂味儿。他看上了我姐宝凤,经常提着一杆气枪到我们屯子里来打鸟,只要他托起枪来,便会有鸟儿坠地。我们屯里的麻雀,一见到他的身影就没了命地往天上蹿。大队的卫生室就在原西门家正房的东边一间,也就是说,这个满身肥皂味儿的小伙子,只要出现在大队卫生室里,就难逃我家人的视线,逃过了,我家人的视线,也逃不过黄家人的视线。这小伙子跟我姐套近乎。我姐姐皱着眉头,忍着厌恶,有一句无一句地与他搭讪着。我知道我姐爱着“大叫驴”,但“大叫驴”随着四清工作队撤走,像一条钻进了密林的黄鼠狼一样消逝得无影无踪。我娘知道这门亲事断无成功的可能,唉声叹气之余,就语重心长地开导我姐:

    “宝凤啊,你的心事,娘心里清楚,但这怎么可能?人家是省城里的人,是大学生,才貌双全,前途无量,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你?听娘的话,打消这个念头吧,起心不要太高,小马老师是公办教师,吃国库粮的,人物标致,识字解文,吹拉弹唱,还是个神枪手,我看也是百里挑一,他既然对你有意,你还犹豫什么?赶快答应下来,你看看黄家姐妹那直勾勾的眼神,到了口边的肥肉,你不吃,别人可就抢去吃了……”

    娘的话说得合情合理,我觉得马良才与我姐也是很般配的一对。他虽然不能像“大叫驴”那样引吭高歌,但他把一只口琴吹奏得犹如百鸟鸣啭,他用一杆气枪把屯子里的鸟打得望影而逃,这些都是“大叫驴”不具备的优点。但我的这重山姐姐脾气倔强,肯定是继承了她亲爹的脾性,她任凭娘把嘴唇说破,回答的总是一句话:

    “娘,婚姻的事,我自己做主!”

    下午我们还去犁地,金龙扛着一把铁锹,一步不落地跟在我们身后。那铁锹刃子锋利,闪着寒光,用它铲牛蹄,一下子就会铲断。我对他这种六亲不认的行为极为反感,不时地拿话刺他。我说他是洪泰岳的一条走狗,是忘恩负义的畜生。他置若罔闻,只要我挡了他的道,他就会极不耐烦地铲起土,对着我劈头盖脸地扬起来。我也想抓土扬他,但总是被爹厉声呵斥。爹仿佛脑后有眼,看得见我的一举一动。每当我抓起土坷垃,爹就吼叫:

    “解放,你想干什么?”

    “我要教训这个畜生!”我恨恨地说。

    爹骂我:“闭嘴,否则我打烂你的屁股。他是你哥,他执行的是公务,你不要妨碍他。”

    生产大队的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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