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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异不已。所冒的风险就是,你不相信他讲的话。但是如巴尔扎克所言,关键问题在于,你应当相信,他所告诉你的事情确实发生过。要设法做到这一点,作者可以把人物塑造得极不同于一般经验,结果反倒使其行为显得可信。情感类小说需要人物略有些夸大,也就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所说的比现实还要现实的人物;这种人物具有无法控制的激情,情感过度丰富,冲动异常、无所顾忌。情节剧是他们的合法领域,如果对此表示反对,那么就像仅仅因为立体绘画不具代表性就对其贬低一样不合情理。

    现实主义者想要描画生活原貌。他极力避免极端事件,这是因为一般而言,这类事情在他所涉及的普通人的生活中并不发生。他所讲述的事情,不仅要有可能性,而且尽量要有必然性。他并不打算让你吃惊,或是令你血流加速。他所追求的是认知上的乐趣。你了解作者打算引起你注意的那类人物。你很熟悉他们的生活方式。你进入到他们的思想与情感世界中,因为跟你自己的世界十分相像。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很可能也发生在你身上。不过总的来说生活是单调乏味的,所以萦绕在现实主义小说家们心头的恐惧就是:他们可能会招人烦。这就诱使他们插入一些激动人心的情节。基调是迫不得已的,读者也倍感幻灭。因此在《红与黑》中,司汤达的手法是写实的,一直到于连去了巴黎、接触到玛蒂尔德小姐;而后,它就变得触动人心起来,作者选择这条崭新的途径实在莫名其妙,而你也要极不自在地陪着他一起踏上此路。从写作《包法利夫人》伊始,福楼拜就十分清楚枯燥乏味的风险,他认定只有通过文体之美才能避免这个问题。简·奥斯丁则是凭借其无穷尽的诙谐避免枯燥。但是没有多少小说家能够像福楼拜和简·奥斯丁那样,在不动摇现实主义模式的情况下坚持始终。这得有高超的技艺才行。

    我曾经在什么地方引述过契诃夫的一句话,由于此言颇为中肯,我在这里斗胆再次引述:“人们并不跑到北极,从冰山上摔下来,”他说道,“他们去的是办公室,跟老婆吵架,喝白菜汤。”这句话过度缩小了现实主义小说的范围。人们确实会去北极,假如他们没有摔下冰山,也会经历同样可怕的险境。他们会去非洲、亚洲和南太平洋。而在布卢姆斯伯里

    然而即使是现实主义作家,他也并不是复制生活,只是编排生活、为己所用。他尽最大努力避免写那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有些此类的事情却十分必要和普遍,以至读者对此会毫无异议地接受。比方说,如果一部小说的主人公迫切需要见到某个人物,可谓刻不容缓,那么他就会在穿过拥挤的皮卡迪里大街时偶遇此人。“喂,”他会说,“想不到在这儿遇见你!我正要找你呢。”这种概率就如同打桥牌的人手里拿到十三张黑桃牌一样低,可读者却能坦然接受。事情发生的可能性,是随着读者的老练程度的不同而变化的:过去不被注意的偶发事件,在今天的读者心里就会引起一阵怀疑。我觉得《曼斯菲尔德庄园》当时的读者,看到托马斯·伯特伦爵士从西印度群岛回来的时候,居然正好赶上他家里正在上演私人戏剧,并不会感觉意外。而今天的小说家却必须得把他赶在这个别扭的节骨眼上回家写得更加可信一些。我说这番话就是为了表明:现实主义小说虽然隐秘含蓄、不事声张,事实上并不比感伤主义小说更贴近生活。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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