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颈后的毫毛似是能感觉到他言语间的气流。
“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她登上楼梯的第一阶,将茶盏放在粗大的柱头上,迷乱的茶氛转眼间宁静下来,结成一线。
“这不是信心的问题,而是信仰的问题。我虽然信仰爱情,但同居毕竟不同于婚姻。”香川也来到阶下,他引动的气流扰乱了茶氛的宁静。
“爱情怎么会是信仰?”她认为香川在故弄玄虚。虽然她此生还没发现自己真正爱上过什么人,但她也不会相信这种论调。她认为爱情是一种虚妄的感觉,没有实质可言。
香川道:“信仰爱情的人都是良善之人,他们把全部热情都寄附在这种虚妄的感觉上,才能够常常让他们体会到幸福感,而不必非要等到有实质内容的‘幸福’降临时,幸福感再迟迟地产生。”
他对事理肯定是有一整套自己的分析方法,论调虽有些野狐禅的味道,但却不乏魅惑人的力量。
她不觉间走到了楼梯转角的平台上,话题也在爱情问题上停滞不前。此前她从来也没有登上过他们的楼梯,更没有到楼上看一看,她有些惧怕上面未知的一切,尽管香川已经打开了二楼的灯。
“我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爱情,虽然有过几个人,但却不知道怎样去爱一个人,也不知道怎样被爱。”她认为,这些话是从她唇齿间流淌出来的,而非一字一句的讲述。
香川已经上到二楼,坐在最上边的一级台阶上,两手交握望着她,看上去像是个本分的学生。他道:“爱人是一门艺术,而被爱是另一门艺术,现实生活中,我们总是把这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混淆起来,所以才不容易得到安全感。”
她这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怪论,不由得好奇,便问:“有什么不同吗?我总觉得爱情是一种交流,是动态的,角色间互为转换的,对双方没有什么区别。”
“不是的,这其中有天渊之别。”香川摇摇头,像是叹了口气,但在逆光下,她无法看清他嘴上的动作,只能猜测而已。“被人爱的感觉最初并不是幸福,而是一种满足感,与虚荣心有关;慢慢地,被爱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便会生出一种习惯性的懒惰,这是被爱的第二个阶段;另外,在现实生活中,即使是父母的爱也不会周全,何况异性之爱?于是,下一个阶段便是发现的阶段,这是一个关键性的转折,有的被爱者在对方的爱中发现了同情、关心、性吸引力,甚至舍生忘死,而另一些被爱者则发现了缺乏耐心、不周到、操之过急的性企图以及某些物质上的欲求等等。”
她很想问一句:你在美美身上发现了什么?但她强忍住了,让美美这个时候出现在话题中,非常不适宜。
香川伸手给她,引她坐在他的身边。就这样坐在楼梯上,确是个谈天论地的好地方,只是少了一杯茶,她的茶盏被留在了下边的柱头上。
他接着道:“被爱者一旦闯过了发现阶段,更确切地讲应该是怀疑阶段,会进入一个平静的,温暖的时期,许多人都以为,他们在这一时期找到了真正的幸福,岂不知,这种幸福常常是假象,所以,下一个阶段发生的事自然就是分手了。”
她听得心情沉重,问:“有不分手的么?”
“不分手自然就要结婚,很少有例外。”香川的笑容看上去健康、坦荡、灿烂。
她接着问:“那么,你现在是个被爱者,还是个爱人者?”绕来绕去,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把美美牵扯了进来。
“以往多年,我总是充当爱人者,这一次却变成了被爱者。”香川回答得并不拖泥带水。“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爱美美,感情的强烈程度并不能决定自己是爱人还是被爱,关键在于行为方式,美美身上那种律师的攻击性和女强人的统治欲,硬生生把我改造成了被爱者。”
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