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了前奏和间奏。他拨了前奏。她唱——
在那古老的密林,有一股清泉水。无论是步行的无论是乘车的,都到这儿来解渴。
那泉水虽然幽静,但你别喝泉水。坏心肠的小姑娘她把那清泉水,搅得又混又脏。
她长得实在漂亮,蓝眼睛闪光芒。虽然她打扮得既整齐又漂亮,可是把水搅混。
那泉水虽被搅浑,不久会澄清。我们虽穿戴得既朴素又简单,但都是好姑娘。
八师兄想,你这不是在忏悔吧?不好。过去了的就过去了,不必忏悔。他说,你在监狱才学会的这支歌,白沙码头的兄弟们早就会唱了。
他拨动了琴弦,很快乐地唱起另一首歌——
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走进火葬场,统统烧成灰。你一堆,我一堆,谁也不认识谁,苍蝇蚊子绕着骨灰飞。
公主哈哈大笑,问这是你改编的吗?
他说我没有这种才华,是工会主席三师兄改编的。他想,我已经把一切都说清楚了,你应该明白我把一切都说清楚了。
就听她喃喃地说:是啊。
然后他们静静地坐着。倾听山之深处那正午的宁静。下过雨,湿漉漉的泥土的味儿从厚厚的松针里透出来。远处传来布谷,布谷的声声啼叫。布谷鸟一边飞着一边叫,象在寻找什么。
公主问,你说重庆最好的季节是几月?
八师兄说应该是三月吧?
不,公主说,就是现在,五月。我在这里当了两年茶农,学会了看季节。我以前是不知道看季节的。人在城里,不知季节。三月的空中很美,但是大地单薄了一点。
八师兄啧啧的赞叹:说得多好啊!他想,这人一夜之间变成了诗人,监狱真的是个好学校。
五月就不同了,天上有晴有雨,大地生机勃勃。
八师兄突然问,喂,你是不是在监狱里学写诗了?
公主笑起来,说,这些话都不是我的话,是一个老太婆的话,那是一个大知识分子。
是难友?
对。是我们那个监区年龄最大的服刑人员。其实也不过五十多岁。是个工程师,经济问题,判了十年。
好象她的情绪还不坏。
高兴得很,她很庆幸进了监狱。
八师兄吃了一惊:还有这种人?
她弄的钱,把孩子在国外安顿好了,她这个无用的老身,在监狱里耗一耗,无所谓。
八师兄点点头,明白了,说这老女人很气魄噢。
一进了监狱,一切与她再无干系,只觉得无牵无挂,吃饭香,睡觉香。
啧啧,同国家对玩。
这人很怪的,她不想减刑。她人很有趣,管教都喜欢她,想方设法要帮她减刑,她假装不懂。她说她至少要呆够十年,以后回到社会上,没有一点姿色了,没有一点资本了,就没有什么欲望了,但是有锻炼了十年的身子骨,摆个小烟摊度过晚年。
但愿如此。那何不干脆进个尼姑庵?
嘿我也这么问了。她说尼姑庵也罢和尚庙也罢,都不会收老人的,要负担医药费嘛!
两人都笑起来。
她说她年轻时候的恋人也是个拉小提琴的,她自己也拉琴。公主说。
恩?
我们聊天的时候,我说你曾经是歌剧院的首席小提琴。
恩?
我说后来,民众不喜欢这种音乐了,他也就做生意去了。
她怎么说?
她说小提琴是上帝用来折磨人的东西。这东西太难了,太精细,就是要维持一个业余爱好,也要学上好几年,然后每天至少练习两个小时。维持一个爱好噢!
八师兄大大地感叹:这位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