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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几天,八师兄按照大妈的指点,独自走进了山野。他要去找老木匠做琴盒。本来只需要拿上提琴,想了想,还是把弓子也拿上了。这里有稀薄的农田,庄稼长得并不咋样,瘦巴巴的,山坡上的树木跟重庆南山上的差不多,主要都是马尾松,也不咋样,稀拉拉的。这让他感到了家乡的肥沃和富饶——这是他以前想也没有想过的问题:我的家乡是否富饶?

    这样看去,这里的确象是边陲。世界上不可能有富饶的边陲,他想,对,只要是边陲,就不会富饶。他觉得这是个很有趣的发现。不由得在小路边坐下来,想这个问题。

    这时他听到了笛声。再听了一下,真还是笛声。不明亮,不似竹笛。莫非这里还有交响乐里的长笛不成?他不知怎么就往笛声走了去。

    他看到了他此生所遇第一个边陲农家。有很多狗,如他准备的那样前来围攻,也如他预料的那样并不真正下口。一个矮小瘦削的老头坐在屋檐下,手里拿着一只笛子。八师兄笑着,比了个吹笛子的姿势,又指了指耳朵。老头很友善的赶走了群狗,让他过来,坐下。八师兄看他的脸,就明白了,这就是老木匠麻腊壳。麻腊壳穿一身浅黄色的绸衣裤,瘦极了的身躯在衣裤里飘荡,一阵风吹来,很象稻田里吓麻雀的草人儿,又一阵风吹来,又象连环画里面的神仙。

    他请老头又吹。老头很高兴有了听众,立刻吹了起来。八师兄听出来,这就是大妈一边对他“仙人摘桃”一边唱的那个十大姐。他拿过笛子来看,原来是竖笛,从一个端口含着直吹的。这不象竹子,也不象木头,倒象一种什么滕,节巴很密,又硬。一问,老头说,还是竹子,叫罗汉竹。原来这笛子就是老头自己做的,这罗汉竹也是自家栽的。

    我没见过罗汉竹,八师兄说。老头说我带你去看。就将他带到屋后。却原来重庆也有这种植物。但第一他不知道这个叫罗汉竹,第二重庆的罗汉竹都是很粗大的,不象这里的细小而精致。八师兄的内心突然感到震撼。中国太大了。同样是一种东西,在这个国家的同一个角落西南,完全两码事!他第一次发现了流浪也有流浪的道理。

    他告诉老头,这只笛子有两个音孔的音不准,但是不难修准。于是八师兄来指挥,把这个孔下面挖一挖,上面粘一粘,把那个孔上面挖一挖,下面粘一粘。这下音就全准了,再一吹,今非昔比了。老头非常高兴,把他看着,笑。

    八师兄说,大爹我们可以来合奏。

    于是这一老一少,一中一洋,就在这稀落贫瘠的边界上,合奏。先奏《十大姐》,又奏《采山茶》。韵味十足,十分动听。刚才那些围攻的狗,一个个轻摇狗尾,快乐得很。

    八师兄趁老头高兴,说了请他给做一只琴盒。老头便将小提琴拿起来,眯了眼睛,翻过去翻过来的看。看了一阵,冷不丁说你这是个外国货。八师兄暗吃一惊,支吾说我不认得,是别人的,老师傅你怎么看得出来?

    老头笑着说,我也说不清楚,只是外国货有外国货的味道。

    什么味道?年轻人问道,觉得有趣,

    老头说,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外国货有点象外国人。

    可不是!八师兄就象给点醒了似的,张开恍然大悟的嘴巴,承认老头说的是一条绝对的标准。

    接下来更让他吃惊。老头说,你这个乐器,我们叫小提琴,外国人叫他歪噢林,是不是?

    八师兄想起,这老头是连马帮也顾忌三分的人,觉得不能打马虎眼了,就一口答道是的。

    老头将琴孔凑到他眼前,说你看看这里面,这木料是过去了两三百年的。

    八师兄半装傻,说,我哪里看得出来?

    老头笃定地说我是木匠我看得出来的。起码两三百年了。两三百年前,中国哪里会造这个呢?恐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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