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猫溪那里有一个油库,汽油、柴油、润滑油等等。这里离市内不算远,却因地形的原因比较偏僻。这恐怕也是建油库在此的原因吧。
广州人有一个说法:四川司机,开车最烂。烂指不守规则,开得疯。此说其实冤枉了成都的川西一大片。因为开车烂的其实是重庆的司机。
重庆是山城,坡陡,路窄,本该开车最慢最小心的,然而一切恰恰相反。世上事往往如此。
通往野猫溪油库的自然是盘山道。盘山道是危险的,转弯处更危险;路面如果洒上了润滑油那就很危险——既然是油库,有运油来去的车辆因为种种原因撒了油在路上是常事,如果是碰巧在转急弯处撒上了润滑油,情形可想而知了。
然而这一带少有车祸。很简单,到这里来的汽车,不是运油来的,就是运油去的,谁不知道情况?到了这里,第一注意的就是路面的颜色。突然看见一块深色,就是油,得减速,但又不能刹得太急——把轮子刹得完全不转了,整个车就会顺理成章的滑下陡坡。这是离心力,物理学,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而在外界,并不知道这里是危险地带。这两公里盘山道,连警示牌都没有。
码头的十三弟,是这里的长期过客。因为他要偷偷的开着摩托车回家。公家的车,给发现了不是行驶在工作的线路上,是要给追问的。在油库的后面,有一条小路,不通车的,但以十三弟的技术,可以开摩托。那个时候人们的运输能力很有限,一个手中掌握着一辆车——哪怕只有两个轮子——的人总是有很多义务的。
十三弟会不会乐于参加?这还是讨论了一下的。学者七师兄顾虑,当初公主跟了八师兄,十三师兄也未必会有多么开心。这不比得码头的其他事,可以有福同享。小工人挖走了公主,也不是对码头宣战,纯属个人行为,与众师兄弟有什么关系?弄死人的事,总之是弄死人的事,要是调查出点什么来,有没有人会脱不了干系,也未可知。
而且,十三弟并不欠众兄弟的。譬如五哥家曾经失火,大家拼死相救,小十六的养父给山炮炸成了残废,大家就去对岸大龙凼炸了鱼卖了钱给了他家,譬如三师兄的领导买了一台旧缝纫机,运过江时掉水里了,众兄弟居然在江底给他捞了起来——整整一天,连领导自己都说算球了;譬如不少人家里都有二师兄做的家具-------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惠及十三弟。
再说,都工作了,各在各的单位,各拿各的钱,有一些微妙的变化也在渐渐的到来。谁也没有宣布什么,但是你要是有心想一想,就会承认,有点变化。只不过,平白无故的,也不会特意去想这个。但有事了,确切的说是要起事了,就会想到这个了。
十三弟还会不会象早些年那样,叫干什么干什么,连大师兄也没有把握。
大师兄说,问他一下吧,不行再说。
于是,过了几天,又来到船上。只不过已是另外一条船。同一件事情,不在同一条船上接着说,是习惯。
大师兄、七八师兄,还加上了十三弟。老一套:胡豆和回锅肉,老白干。
大师兄端起碗,对十三弟说,干了这碗酒,我有话说。
七师兄有点担心,怕十三弟象武松那样,不先说清楚不喝酒。但是没有。十三弟只是说太多了,倒一点给哪个?八师兄忙说倒给我吧。
大家把酒干了。
大师兄也不做任何铺垫,直接的就把这方案说了。
十三弟没有吭声,弯着腰夹胡豆。大家都看得出,他如果要拒绝,是不怕开口的。
八师兄说,是我的事情,来劳累你,是不是你怕犯法?
十三弟说怕,(他有的时候要口吃,大家得等他一等)怕个锤子,又,不,犯法。
七师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