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美。”
“哦,高石美?”老妇人喃喃地说,“我听清了,我听清了,你就是那个雕刻格子门的高石美吗?”
雕天下二十(2)
“是,我就是。不过,我想问一句,难道你认识我吗?”
老妇人不回答,她说:“过来,让我摸摸你的脸吧!”
“你看不见我吗?”高石美问,“你的眼睛怎么了?”
老妇人并不正面回答,她再次说:“过来,让我摸摸你的脸!”口气明显加重,命令似的,这让高石美无所适从,进退两难。他犹豫片刻,往前走了几步,站在老妇人面前。老妇人立即站起身来,伸开手掌,从他的两肩一直摸到头顶。“是高师傅,是高师傅,”老妇人说,“零乱的胡子,这双像蜡一样润滑的耳朵。不错,是高师傅。再让我摸摸你的手吧!哦,是的,是的,热乎乎的,有一股力在里边,能吸人的。”
高石美难为情地把手缩回来。
“高师傅,难道你看不出我是谁吗?”
“看不出来,看不出来。我的眼睛也不好,快瞎了。”
“你不会摸摸我吗?我的身子你是很熟悉的。我虽然是个罪人,但不至于玷污了你的手。”
高石美顿时紧张起来。“我什么时候摸过你的身子?”
老妇人说:“我一生中,有5个男人摸过我的身子。你是第4个,也是我最说不清的一个。也许,你是一个圣徒。我说得对吗?”
高石美仔细一看,老妇人的眼睛缺乏应有的光彩。但她那平静而痛苦的面部表情,似乎在提出一个绝望而崇高的问题。高石美太熟悉这种表情了。“你是白嫂?”高石美问道,“你怎么在这儿?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高石美感到自己的心房在猛烈地跳动,“你不是嫁给了那个‘拉洋片’的人了吗?”
老妇人显得很理智。她说:“不错,我就是白嫂。你现在才认出我来?我变了吗?我现在是什么模样?”
“我们现在都老了,”高石美感慨地说,“但你的变化不大,仍像从前一样的漂亮和冷漠。”
“我是一个瞎子,谈何漂亮和冷漠?”
“你任何时候都很漂亮,也很冷漠。说实话,我有几分怕你。”
“我是个冷漠的寡妇。你当然怕我。我知道,你怕我把你吃了,是吗?”
“我什么时候怕你把我吃了?”
“你的胆子并不小,但你为什么时时怕我呢?”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有点儿怕你,但并不是怕你把我吃掉。”
“我已说过,你是一个圣徒。你对我没有太多的想法,所以你才怕我。”
“别瞎扯啦!说实话,你不是又嫁人了吗?那个‘拉洋片’的人对你怎么样?”
“他死啦!这就是他的坟墓。我现在又是一个寡妇了……”
教堂那边又传了一阵歌声,音乐虽然缥缥缈缈,但歌词却异常清晰地飘进白嫂和高石美的耳中:
我愿意跟随耶稣走平坦的道路……或在花木茂盛、清水常流之处……既有救主在前引导……我愿跟随主……一路走到天上……紧跟主的脚步……跟随……跟随……我愿跟随耶稣……无论走向什么地方……
歌声掩盖了白嫂低沉的说话声。白嫂突然沉默了。随后歌声也停止了。但余音一直萦绕在他们的耳边,不像是人的嗓子唱出来的,而像从天空中飘来的,多少年来就在这里飘呀飘,多少年来就在这里陪伴着他们,迎接着他们。高石美突然对那座白色的教堂产生了几分好感、亲近感。
白嫂开始讲述那个“拉洋片”的人。这正是高石美最感兴趣的事,所以他听得很专注。白嫂说,那是她最刻骨铭心的一个男人。在她失去憨儿子之后,她嫁给了他。他爱她,她也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