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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面颊上的伤从来没洗过也没包扎过,肿得火辣辣地痛,脸上干裂的皮肤像鼓起了一条条胖胖的毛虫。左腿仅仅是一道裂口,鼻子肿胀得不成样子还带着抽搐的阵痛,我只能用嘴巴来呼吸。

    我躺在臭哄哄的呕吐物中渴念着水。已经两天没喝水了。

    在痛苦中我毫无尊严可言。我明白这痛苦不仅仅是痛,还要我屈服于人体最基本的需求:要喝水,要撒尿,躺下去时还须找个能够减轻痛感的卧姿。当警官迈德尔和他的手下第一次把我带回到这里,点上灯关上门时,我还拿不准一个胖胖的一向养尊处优的老家伙能够忍受多少痛楚(帝国为了他的古怪念头而对他使出的种种手段)。但我的行刑者对疼痛的程度并不在意,他们要向我证明的是活着的身体意味着什么,一个活着的身体,只有当它完好无损时才有可能产生正义的思维,当这身体的脑袋被掐住,喉咙里被插进管子灌入一品脱盐水弄得咳嗽不止,呕不出东西,又连遭鞭笞时,它很快就会忘记一切思维而变得一片空白。关于我说过的野蛮人的事儿或是野蛮人说过什么话,他们没有再来逼问。所以我没有机会把自己早已准备好的激烈言辞朝他们脸上扔去。他们曾到囚室里向我表明人性的意义,在那一个小时里他们表现得够多了。

    **

    也不是在比谁能撑到最后。我曾这么想:“他们坐在另一个房间里议论着我。他们说,‘他做硬汉还能做多久呢?一小时后再去看看吧。’”

    然而事情好像不是这样。他们并没有费心设计折磨我的程序,琢磨着怎么使我屈服。比如说我两天没吃喝了,而第三天却送来了饭食。“对不起,”送饭的人说,“我们忘了。”他们也没有什么恨意要忘记,折磨我的人过着自己的日子,我才不是他们关注的中心。迈德尔的手下大概正忙着在军需商店里清点货品或是在工地上巡逻,不住抱怨着天气太热;迈德尔呢,我相信他宁愿花时间擦亮自己的皮带扣也不愿来关注我。心血来潮时他会过来以人性的方式给我一点教训。我在他们随心所欲的攻击下能抵挡多久?倘若我在持续的折磨下屈服、哭泣、趴下,情况又会怎样?

    **

    他们把我叫进院子里。我在他们面前遮掩着裸体,小心护着自己受伤的那只手,一头疲倦的老熊,已经被太多的折磨驯服了。“跑。”迈德尔命令。我在明晃晃的大太阳底下绕着院子跑。一旦松懈下来,他们就会用棍子打我屁股催我快跑。士兵们不睡午觉了,站在阴凉底下,厨房女仆撑着门框,孩子们透过门上的栅栏,一起看着我。“我不行了!”我大喘着气。“我的心脏!”我停下来,捧着脑袋,弯下身子。大家都耐心地等着我恢复过来。棍子又戳了过来,我蹒跚举步,没法跑得比常人走路更快。

    他们还叫我玩把戏给他们看。他们拉起一条绳子,离地面一膝高的样子,叫我跳过来再跳过去。他们唤来厨子的孙子,把绳子的一头交给他:“拽稳了,我们不想叫他绊一跤。”这孩子用两只手拉住绳子,全神贯注对付这项重大使命,在等着我跳。我巡逡不前。长棍子接连戳到我的臀部。“跳。”迈德尔低声说。我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撞在绳子上,傻站在那里。我闻到了屎臭。他们不准我去洗。苍蝇总是围着我,很有兴趣地叮着我脸上的伤处,我稍一停下就会叮上来。我两手不停挥赶着好像牛甩着尾巴。“跟他说下次一定得表现好点。”迈德尔对男孩说。男孩微微笑着把脸转开去。我一屁股坐在尘土里等着下一步的把戏。“你知道怎么蹦跳?”他问那男孩,“把绳子给这人,叫他跳个给你看。”我就跳了。

    第一次被带到外边赤条条地站在那些闲汉面前,扭着身体蹦跳供他们取乐那种羞耻的痛苦实在难忘。但现在我已经不感到羞耻了。每当我跪下喝水,或是心脏像螃蟹似的紧攥住我,让我只能一动不动地僵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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