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此想了一会儿。提议不坏。
这样,我在那座楼的地下开了一家放爵士乐的够档次的酒吧。学生时代我一直在那种酒吧里打工,大致上的经营诀窍还是心中有数的。例如拿出怎样的酒食、将客人定位在哪一层次啦,播放怎样的音乐啦,什么样的装修合适啦,基本图像都已装在脑子里。装修工程全部由妻的父亲承担。他领来一流设计师和一流专业装修人员,以就行情来说相当便宜的工钱叫他们做得相当考究。效果确实不俗。
酒吧很兴旺,兴旺得远远超出预想。两年后在青山另开了一家。这个规模大,带钢琴三重奏乐队。时间花了不少,资金投入很多,但店办得相当有生机,客人也来得频繁。这么着,我总算喘过一口气,总算抓住别人给的机会办成了一件事。这时候我有了第一个孩子,是女孩儿。开始阶段我也进吧台调制鸡尾酒,后来开到两家,便再没有那样的工夫了,转而专门负责经营管理:洽谈进货,确保人手,记账,注意凡事不出差错。我想出了种种方案,并及时付诸实施,食谱也由自己多方改进。以前我没有意识到——看来自己很适合干这个活计。我喜欢做什么东西从零开始,喜欢将做出来的东西花时间认真改良。那里是我的店,是我的天地。而在教科书公司审稿期间,我绝对不曾品尝到这种快乐。
白天处理好各样杂务,晚间就在两家店里转。在吧台品尝鸡尾酒,观察顾客反应,检查员工的工作情况,听音乐。虽然每月要偿还岳父借款,但收入仍相当可观。我们在青山买了三室一厅,买了宝马320。有了第二个小孩,也是女孩儿。我成了两个女儿的父亲。
三十六岁的时候,我在箱根拥有了一座小别墅。妻子为自己购物和小孩儿出行方便,买了一辆红色的切诺基吉普。两家店效益都相当不错,满可以用那些钱来开第三家,但我无意增加店数。店增加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照看得那么细,光是管理恐怕都要把我搞得筋疲力尽。而且,我不愿意为工作牺牲自己更多的时间。就此同妻的父亲商量时,他劝我把剩余资金投入股市和不动产,那样不费事也不费时间。我说无论股市还是不动产自己都可谓一窍不通。“具体的交给我好了,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不会有错,这方面我有一整套操作方法的。”于是我按他说的投资,结果短时间内便获得了相当丰厚的回报。
“如何,明白了吧?”岳父说,“事物自有其操作方法。若是当什么公司职员,一百年也别想这么顺当。成功需要幸运,脑袋必须好使,理所当然。不过光这个不够,首先要有资金。没有充足的资金,什么都无从提起。但比这更要紧的是掌握操作方法。不懂操作方法,其他的就算一应俱全,也什么地方都到达不了。”
“是啊。”我说。我很清楚岳父的意思。他所说的操作方法,指的是迄今为止构筑的体系——把握有效的信息,编织人事关系网,投资,提高经济效益,便是这样一种复杂而牢靠的体系。由此获得的钱再巧妙地钻过五花八门的法律网和纳税网,或改换名目变更形式使其增值。他要告诉我的就是如此体系的存在。
的确,如果不碰上岳父,恐怕我现在仍在编教科书,仍住在西荻洼那个不怎么样的公寓里,仍开着那辆引擎失灵的半旧皇冠。我想我确实在现有的条件下干得有声有色,短时间内便使两家店走上正轨,雇用了三十多名员工,取得了远远超过正常标准的效益,连税务顾问都为之赞叹。店的声誉也不错。话虽这么说,这个程度头脑的人世上任凭多少都有。这点名堂,即使不是我而是其他人也都能鼓捣出来。离开岳父的资金及其操作方法,凭我自己恐怕一事无成。这么一想,心里不能不生出一丝不快,就好像自己一个人通过邪门外道、使用不公平手段而占了便宜。毕竟我们是经历过六十年代后半期至七十年代前半期风起云涌的校园斗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