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凌晨。
凌晨时,韦好客已经穿上他的官服,来到了刑部大牢后的这个阴暗小院。
他的官服也是订制的,上好的丝绸,合身的剪裁,精美的缝工,无论任何地方都绝没有一点差错。
错的只不过是他这个人而已。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认为他错了。班沙克、酒、女人,往事的欢乐,地狱般的地牢,慕容秋水、死、丁宁。
新愁旧欢,恩怨交缠,缠成了一面网,他已在网中,提着这网的人也是他。
他一夜无法成眠。
自己提着网的网中人,怎么能挣得脱这面网?
小院阴暗如昔,韦好客也依旧坐在他那张颜色已旧得变成深褐色的竹椅上。
他在等姜断弦,他知道姜断弦一定很早就会来的,来看丁宁,看丁宁是不是已经能够站得起来。
——丁宁的人不能动,姜断弦的刀就不动。
韦好客并不担心这一点,对于这件事他已经有了很好的安排。
他安排的事永远是完美无缺,无懈可击的,这一次的安排更是精彩绝伦,简直精彩的让人无法想像。
最妙的一点是,等到别人想通其中的奥妙时,这件事已经结束了,任何人都无法补救。
想到这一点,韦好客笑得就好像是条刚抓住兔子的狐狸。
刑部的执事,名额通常保持在八个人和十二个人之间,每一位执事都是经过多年训练法定的刽子手,他们的刀法当然没有姜断弦那么精纯曼妙,可是杀起人来却一样干净利落。
如果姜断弦不肯动手,他们也一样可以把丁宁的头颅砍下来。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是每个人都想得到的。令人想不到的是——
慕容秋水这次为什么一定要选姜断弦来执行,而且还不惜答应姜断弦各种相当苛刻的条件。
这其中当然是有原因的。
这个原因无疑是个极大的秘密,除了慕容秋水和韦好客之外,绝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等到别人发现这个秘密时,不但来不及补救,连后悔都来不及了。
姜断弦来得果然很早。
他走入刑部大牢后的小巷时,看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他看见诸葛大夫被两个人搀扶着,从大牢后院的边门走出来。
破晓时分,积雪初溶,冷风如刀。
诸葛大夫脸上却冒着汗,而且在不停的喘着气,就好像刚刚做过一种最激烈的运动一样,看起来已经累得半死。
姜断弦已经想到他是被慕容秋水请到这里来医治丁宁的,所以就让开路让他们先走。
诸葛大夫当然也看见他了,脸上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好像要告诉姜断弦一件事,却又没有说出来,好像要呼喊挣扎,却又忽然很快的走了。
直到很久之后,姜断弦才知道他要说的什么话,要做的什么事。
一张连油漆都没有涂的小桌上,摆着一碟半肥瘦的白切羊肉,一碟羊脸子,一碟葱,一碟酱,一大盘子火烧,一大锅热乎乎的羊杂汤,另外再加上两大壶刚摆在胺灰里温过的上好高梁酒。
这几样东西都是姜断弦每天早上都想吃的,样样俱全,一样不少。
韦好客带着最殷勤的微笑招呼姜断弦。
“这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而且特地从西四胡同马回回的羊肉床子上切来的。”他说:“我知道你今天还没有吃过早点。”
姜断弦看着面前这个身材虽然畸小,其他部分却全部十分优雅的人,忽然觉得对这个人很佩服。
一个天生有缺陷的人能做到这一点,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早就知道你不但是刑部六司官员中仪表服装最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