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暗,涌来荡去的风里,夹杂着潮湿的气息,远处和近处的山廓,一层朦胧罩着一层迷蒙,模糊出了水墨画的韵味。在一条无人保养的山间土路上,贾晓掌控的三菱吉普车跑得有些吃力。
走这种山路,还是你先前用的那辆沙漠王神气啊。郭梓沁感慨,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肖明川。肖明川苦笑了一下,有心借他这个话茬,把他当初借抓阄捣鬼的事捅破了,看看他怎么说。他瞟了一眼郭梓沁,心里一犹豫,就没能张开嘴。
肖明川的切诺基趴窝了,不然他今天也不会搭郭梓沁的车。一大早,韩学仁分别给郭梓沁和肖明川打了电话,让他二人马上回车西,说是集团公司后备干部考核小组的人下午到车西。正在山小尖施工现场的肖明川,放下电话就抓瞎了,因为他的车昨晚在半路上坏了,找车拖回来的,所需配件一时在县城里找不到。没辙了,他才给郭梓沁打电话,让他绕点路到山小尖,捎上他一起去车西。那会儿等郭梓沁人影的时候,肖明川一想到要见面的人,身上尽管不轻松,但也没紧张到哪去。虽说这次谈话内容难以预料,不知人家是要就事论事谈还是全面开花谈?走马观花谈还是入木三分谈?但他对出现哪样话题的谈话,都做了相应的心理准备。这一遭走水庙线挂职锻炼,他对一官半职的认识,已不再是筋骨上的事了。没有血没有肉,筋骨哪来的韧劲和硬度?回味在水庙线上不能、也无法回避的种种现实冲突,还有大大小小的利益纠纷,已经把他的良知和能力与各种矛盾挂钩较量了,而且较量的初评分数,似乎通过一次岗位转换也委婉地给了出来。实打实说,他对过去的自己不太满意,但他并没有因此放弃自己,他认为自己还有改变的余地,还有重塑形象的空间,接下来,就看自己在逆境中怎么调整了!
这是一次特殊而敏感的同行。一路上,涉及考核之类的话题,一直给他俩回避着,他们在过去的赶路时间里,探讨了车窗外乌吞吞的天气,有关有雨没雨什么的,两人看法不一。后来就说到了油麦山矿难这件事。油麦山矿难瞒报事件的最终处理结果因胡长明至今下落不明,部分有力度的法律条款,最终没能发挥作用,矿上一些负次要责任的人,虽说都给抓了,但这些人日后长期蹲大狱的可能性不大。再说各路媒体,到头来也没能在矿难瞒报事件上吼破天,起初的动情声援和责难疾呼,渐渐就变成了吸取教训之类的理性分析文章。至于说遇难者家属,大多在悲痛中接受了赔偿条件。再说倍受郭梓沁关注的任国田,已经离职去了市里等候另行安排。那天郭梓沁跟任国田通话,任国田说他有可能去市文联任职。而失踪人胡长明的情人徐萌,目前还没有受到什么冲击,依然在经营着听雨楼茶坊。那会儿郭梓沁问肖明川,文联究竟是个什么地方?肖明川想了想说,好像是写写画画,说说笑笑,蹦蹦跳跳这类人聚集的地方,文化单位吧。郭梓沁说噢,闲散机构,那它的功能便是猪尾巴喽,市里有这个部门是摆设,没这个部门也不耽误什么。肖明川就笑了,说到底是不是猪尾巴,你以后可以问问任国田,问问白书记也行嘛。白书记现在还是光阳市的白书记,说话还像从前一样有分量。
车子翻下一座光秃秃的小山梁,绕过一个胳膊肘弯,攀上一大座斜坡。突然,一块上面写着前方修桥请绕行的木牌子挡住了去路。吉普车一转向,垂头下了土路,顺着小斜坡溜进一条干涸的宽沟。这一带的宽沟,都是山洪冲刷出来的,平时沟里没有积水。当车行至宽沟中央时,车子猛地抖了几下,跟着就撂挑子熄火了。贾晓先下了车,接着郭梓沁和肖明川也下了车。贾晓抹着腰,气哼哼踢了一脚前轮胎,然后打开引擎盖子。一股热腾腾的气流窜出来,夹杂着热铁和汽机油的混合味道。郭梓沁转转脖子,扭扭腰,活动了一下身上的筋骨,走到离车子远一点的地方小解。从车子趴窝的地方说,再往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