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跃上了山坡上的树梢,在蓝天的映衬下,树冠显出蓝蓝的亮银色。达格妮站在小木屋的门口,额头上映着第一缕晨曦,脚下是绵延数里的森林。树叶飘落,从银色、碧绿,一直落到小路上的树影里,变幻成了雾蓝色。光线从枝叶间洒落,一触到地上的一丛丛苔藓,便骤然反射向上,那苔藓便宛如一汪泛着绿光的喷泉。看着阳光在一片静寂之中的律动,她感到十分的惬意。
同每天一样,她在钉在墙壁上的一张纸上记下了日子。如同放逐在荒岛上的囚犯所作的记录一般,日子在纸上的推移便是她凝固的生活之中唯一的变化。这天早晨的日期是五月二十八日。
她本想利用这些日子得到个结果,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达到了目的。来这里的时候,她给自己下了如同是三道命令一般的任务:休息;学着去过没有铁路的生活;摆脱痛苦——她说过,是要把它摆脱掉。她觉得像是和一个负伤的陌生人拴在了一起,他随时会发起进攻,将她淹死在他的喊叫声中。她对这个陌生人没有怜悯,只是有些轻蔑的不耐烦;她不得不和他搏斗,把他消灭,这样才能扫清她的道路,去决定她想要做的事情;只是,这个陌生人并不好对付。
休息的任务则容易一些,她发现她喜欢自己独处的日子。早晨醒来的时候,她感到爱心充盈,觉得可以勇往直前,什么都能够去面对。在城市里,她一直生活在无休止的压力之下,要去承受恼怒、气愤、厌恶和鄙视带来的冲击。这里对她唯一的威胁只不过是一些身体上的不适,然而相形之下已经简单和容易多了。
这间木屋人迹罕至,仍旧保持着她父亲留下的风貌。她从山边拾来木头,用点木柴的炉子来烧饭。她打扫了墙下的灰尘,重新翻盖了房顶,将门和窗框粉刷一新。雨水、野草和尘土令木屋通向山上的一条石阶小径模糊难辨。她把石阶清除干净,重新码上石头,用大圆石头将松软的泥土路两侧围起来,重新修好了石径。她兴趣盎然地用废铁和绳子做成复杂的杠杆和滑轮结构,然后搬起远非她力量所及的山石。她撒了些金莲花和牵牛花的种子,看着它们在地上慢慢地蔓延成了一片,爬上了树干,看着它们成长,看着这慢慢发生的点滴变化和生机。
劳作给了她所需要的平静;她没有注意到她是怎样开始、如何开始的;一切都是在不知不觉之间,但她看得到它在她的双手下滋长,拉着她向前,带给她一种愈合的安宁。这时她便明白,无论大小和形式如何,她需要的是有目的的行动,是一步一步的、通过一段时间逐步到达设定目标的行动。
做饭这样的事如同是封闭的圆圈,做完便罢,不会再怎么样,但修理小路却要一点一点去做。每一天的工作都有意义,所有前面的工作便是下一天的起点,并在不断到来的下一天之中获得永生。她想道,对于客观自然来说,做圆圈运动并无不妥。他们说,环绕着我们的静止宇宙所做的只是圆周运动,但人的标志是直线,是建成公路、铁道和桥梁的几何学上抽象的直线,是穿过大自然弯弯曲曲的徘徊,是从起点笔直奔向终点的直线。她想道,做饭如同是给火车头里添煤,为的是让它跑得飞快,但假如它没法跑,再去给它添煤会给它带来一种怎样愚蠢的折磨呢?她想到,人的生活不该是一个圆圈,或者是如同零一样留在身后的一串圆圈——人的生活必须和一条笔直运动的直线一样,从一个目标到达下一个目标,不断向前,到达逐渐累积的终点,就好比走在铁轨上面,从一站到下一站,再到——唉,别去想了!
别去想了——她默默地对自己严厉地说道,将那负伤的陌生人发出的叫喊声压了下去——别去想这些,别想那么多,专心修你的小路就是了,别去看山脚以外的东西。
她开车到过几次二十英里以外的伍德斯托克,去店里买些日用品和食物。这座于数十年前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