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前去拜见那位哑巴铁匠师傅,但只见店门紧闭,铁匠师徒俩已不知去向。
他第三次上乌鹫岭,将田仲的遗骨安葬在他母亲的墓旁,让母子之墓永远与青山同在,安息在这安宁静谧,无人世纷争的世界里。
他在田仲留给他的这间猎人的木屋住了下来。田仲下山时曾告诉他,他虽然已经有不再回山的打算,但仍然在这间森林木屋里作了充分地储存,以便在危急的时刻有个退避之所。张良决定在这远离尘世的地方住下来,好好想一想这前半辈子的事。一个人,虽不能像孔子那样“一日三省吾身”,至少一辈子总得认真地对自己审视几次,否则浑浑噩噩、庸庸碌碌,何以终此一生?
这里,木屋的四周堆满劈好的木柴,他在石砌的炉膛里生起火来,再从林间飞瀑打来清泉。有了熊熊炉火,有了热气蒸腾的沸水,冰凉的木屋里,立刻有了生气,充满了湿暖的气氛。
张良喝着甘甜的泉水,啃啮着风干的鹿肉、豹肉,在青山飞瀑中,在明月清风下,他自己感到从灵魂到肉体,都经过了一番彻底的漂洗,那些日夜困扰着自己的浮躁与烦忧顿时消减了许多。
独自伫立山头,远望着如黛的青山,他不停地叩问自己:我是个可悲的懦夫吗?我是个知难而退者吗?当然不是。对于一个灭六国统一天下的君王,我尚且敢在博浪沙向他掷去一个大铁锥,这一声巨响,千百年之后都不会消逝,也真可谓“胆大包天”了!
没有勇,不敢和强者挑战;然而单凭勇,也不能战胜强者。
他望见对面那座耸入云霄的高峰,秦始皇的确也是一座巨峰,堪称千古一帝。人可撼山,但不是如共工怒触不周山那样,真正的“天柱”是用头撞不倒的,单凭血溅五步的胆气是不行的。到头来只不过是在聂政、荆轲、专诸、高渐离等辈之后,多增加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而已。
他不是怕死,而是怕死得太不值。
他的心灵深处越来越强烈地产生了一种饥渴感:谁能教我?
已过“而立”之年,方才悟到这个道理,他感到太迟了。
一日下午,天下着小雨,他出门来取木柴,惊讶地看见一个浑身泥泞的人,拄着一根木杖,背着一个大包袱,走得很慢很慢,许久才掷动一步,吃力地向木屋走来。
鉴于那位“信陵君”后代的教训,张良隐身屋后观察动静。他看见这个人走来离木屋还有几丈远,突然匍匐在地,久久地一动不动,好像死去的样子。
他赶忙上前将他扶起,老人已昏迷不醒。扶进屋里,让他靠在火炉边,暖和了一阵,才醒了过来,再喝了几口热汤,总算缓过气来了。
张良取出自己的干净衣服让他换上,几块干肉下肚,再饮一盅酒,他又恢复了活力。
他慢慢解开那个泥泞的包袱,里面是一捆一捆的竹简。张良拿起一看,正是春秋战国时期诸子百家的典藉,不禁喜出望外。有如一个饥渴的饿汉,发现了一桌丰盛的筵席。
“老人家,你把这么多典藉背上山来干什么?要不是被我发现,还可能冻死在这深山野岭,你究竟为的什么?”
“你还不知道吗?秦始皇已经诏今天下,收缴除医书、农书之外的所有书籍,集中起来一把火而焚之!”
张良大为震惊:“竟有这等怪事?!”
老人又喝下一口热汤,喘了口气说:“不仅如此,已经有四百六十多名儒生被秦始皇活埋了!即使不死者,已被抄缴了诸子经典。不少儒生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已经把耗费毕生精力抄写的竹简和木简焚烧了,只求能够苟全性命,这样下去先人的典藉不就毁灭殆尽了吗?”
“那你老先生何不将这些竹简焚烧了事,还冒着性命背上这高山大岭来干什么?”
老人闻言,不禁热泪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