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岁的老者,提着一个葫芦走了进来。一看便知道他是一个终日常醉不醒的饮者,眯缝着一双醉眼惺忪的眼睛,大眼角上挂着两点黄白色的眼垢,脸颊松弛发红,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只红红的酒糟鼻,鼻涕沾在他灰白的胡须上。
他来到酒保的柜台前,递上他的葫芦,用沙哑的声音大声说道:“打酒!”
酒保看也不看他一眼,站着一动不动。
“听见了吗?给你老爷打酒!”
“老爷,你已经三次没有付钱了。”
“三次算得了什么?想我祖父在世之时,你想巴结还巴结不上呢!”
“你祖父是谁?小人不认识。”
“说出来吓破你的狗胆,我先祖就是赫赫有名的信陵君魏公子无忌!告诉你,信陵君在世时,门客都有三千,酒用大池来装!”
说着,他从内衣的腰带上,解下一根丝绦,往柜台上一扔:“你给我仔细瞧瞧,这条丝绦上还绣有‘信陵君’三个字,当年窃符救赵时,就是用的这条丝绦包裹的虎符。让你瞧瞧算给了你的面子,如果你喜欢,就用它来抵酒钱吧!”
酒保不屑一顾地用两根指头的指尖,拈起丝绦来往老者肩上一抛:“收起你的宝贝来吧,放在这里让人恶心,还是回去喝你家用池子装的美酒吧!敝店太小,侍候不了你老爷。”
“混帐东西,尝尝老爷宝剑的厉害!”
他习惯性的往腰间抓了一把,可是抓了个空,但依旧摆出一副握剑的架式,让人哭笑不得。酒保笑道:“算了吧,老爷,如今民间谁还敢私藏兵器?如果官府知道了你是魏国贵族,还不早把你老迁到京城附近去享清福去了么?”
说到这里,老者的脸色顿时变得灰黄,一反刚才得意忘形、趾高气扬的神态。一下子变得噤若寒蝉,情绪沮丧,转身往外踽踽独去。
“老丈留步,酒保休得无礼!”
张良边说边离坐上前,从老者手中接过葫芦递给酒保:“你将酒灌满,由我一并付钱。”
然后邀老者入席,叫酒保添酒添菜,与老者共饮。
韩、赵、魏虽然三家分晋,毕竟还是有着亲缘关系。更何况如今共亡于秦,大有同仇敌忾的情感。所以张良对这位信陵君的后代,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几杯老酒下肚,话越来越多。
老者滔滔不绝地讲述起当年信陵君窃符救赵的故事,对于张良来说,才算真正听到了这个令人回肠荡气的历史故事的最为真实可信的“原版”传说。
二人正喝得酒酣耳热,谈得壮怀激烈,张良看见柜台那边的酒保正在打瞌睡,便凑近老者的耳旁轻声问道:“世间盛传有人在此地谋刺秦始皇,可真有此事。”
“当然有呀!就在前去不远的博浪沙。”
“刺客捉住没有?”
老者左右顾盼之后,在他耳边说:“听说刺客有两人,一个是女装男扮,跑掉了;另一个铁大汉被抓住了,在秦始皇面前夺剑自刎而亡,真算得上一个盖世英豪!”
“你知道那人葬在何处?”
“嘿,这阳武人谁不知道?秦始皇还厚葬了他,不知是怎么回事?还真有些玄乎!”
“真有此事?”
“我骗你干什么?出城十五里,驰道旁的山岗上有一座新坟,就是那位壮士之墓。”
张良与老人各自将一大碗酒一口气喝干。
当天深夜,张良用一根绳子,从旅舍楼上房间的窗口下到院外,沿着驰道往博浪沙走去,一路上没有遇到一个行人。他猛然想起行刺的那天晚上,他和田仲沿着同一条路走去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来到博浪沙,望见了那条从驰道下穿过的蜿蜒的小河,他在夜色中久久伫立,忘却深夜冷风的吹拂,浑身和两颊火辣辣的,心在怦怦狂跳,痛苦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