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弗朗索瓦——鉴于当前佛教在西方的传播,当今现实的一个令人关心的方面就以一种非常具体的方式表现了出来。这就是佛教与新一代的某些哲学著作的关系。我已经提到过吕克·费里。我还想提一提安德烈·贡特一斯蓬维勒,他在两年前出版了一本名为《伟大美德小论》的书。这是一系列属于实际智慧的建议,它们近似于我们在法国所称的道德家(moraliste)传统。作者就人类行为、人的心理提出了一些见解,并且有时还不畏庸俗,就人类生活的日常举止提出了一些实用的建议。这是二十世纪末思想领域的一种革命,因为道德家总是一直被职业哲学家深刻地蔑视,后者在他们的理论中只看到一连串轶事性的和纯心理学的小意见。在我年轻时主宰着哲学界的那些伟大的体系建立者,将伟大的道德家们流放到了世俗文学的领域里。他们说,这只不过是些不联贯的意见、经验式的随意的见解,不能够形成任何的系统。然而,现在人们看到,公众由于依然对“哲学”书籍感兴趣,他们转向了这样的一些著作,这些著作重新谈论道德家们的这些老处方,带着极大的谦虚和实际意义,就作为动物的人类的每天行动提出建议。
现代道德家中最古怪的人,E·M·西奥朗①,同时还是非凡的艺术家和设计师,在四十年中一直只是一个边缘作家,有着两三千的读者。可是后来,将近一九八五年,突然一下子,所有的人都开始提到他了。我补充一下,贡特一斯蓬维勒的书在法国获得巨大成功,这件事是征兆性的。这显示出公众对于指导原则的需要,希望有人告诉他们如何生活,如何重新达到生活的艺术,如何引导自己的生存。这些问题,我们的哲学在很长时间以前就已不再回答它们了。而贡特一斯蓬维勒也相当经常地参照佛教,特别是在下面这句话中,这句话之所以有趣,是因为它在涉及同情与仁慈时,在佛教与基督教之间建立一种平等对照、一种对比。我引述他的话:“同情是盛行佛教的东方的伟大美德。我们知道仁慈是基督教统治的西方的伟大美德,至少在言语上是如此。必须要选择吗?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因为两者并不互相排斥。但如果必须这样,我觉得我们可以说这句话:如果我们能够仁慈的话,仁慈当然更好。而同情则更加易于达到,它在温和上与仁慈相似,并且能够将我们引向仁慈。或者换句话说,基督的启示,即爱的启示,更为令人激动,但佛陀的教诲,即同情的教诲,则更为现实。’哪么,在这个问题上有两种意见。贡特一斯蓬维勒说仁慈是基督教西方的伟大美德,“至少在言语上如此”,这是非常正确的,因为这种基督教的仁慈过去常常表达为对美洲印地安人的屠杀,或者是在异端裁判所控制下将异端分子引向火堆,还有对犹太人和新教徒的迫害。第二种意见:在对佛教的同情观念表示敬佩的同时,贡特一斯蓬维勒在其思考的结束处,似乎又指出,无论如何,这是一种略为低于基督教仁慈的说法。那么,关于这个问题,你怎样认为,如何定义佛教的同情?
①定居法国并以法语写作的罗马尼亚散文家和道德家,一九—一年生。著有《历史与乌托邦》、《在时间中沉沦》等。
马蒂厄——首先,我想就你问题的第一个方面说几句话。为什么公众对于有关实际智慧的建议的书籍会重感兴趣?也许是为了纠正这样的事实,即想要成为一个更好的人,这在当今乃是一种与我们的教育体系几乎不相干的忧虑。现代的教育,尤其是世俗的教育,实际上主要是为了开发智力和积累知识。
让-弗朗索瓦——这不是一个完美的成功,即使是在这个领域之中。
马蒂厄——才智是一件有着双刃的武器。它既能做好事也能做坏事,既能被利用来进行建设,也能被利用来进行破坏。过去,当宗教还没有背叛它们自己的理想时,它们教人们要成为好人,要实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