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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未央》的演出延期两次,后来终于在万春茶园里连演了三天,那已经是阳历八月下旬的事了。

    觉新被觉民邀去看了《夜未央》。这个戏使他十分感动。

    每一次闭幕的时候,他也跟着别人热烈地拍掌。可是他回到家里他的心又渐渐地冷下去了。好像一池死水被人投了一块石子进去,于是水花四溅,动荡了一阵,后来波纹逐渐消散,依旧剩下一池死水。

    觉新看完夜戏,回到家里去见周氏。周氏便告诉他:这天傍晚周老太太打发人来请他,说是蕙生病,要他去商量请医生的事。这个消息像一个霹雳把《夜未央》在觉新的脑子里留下的影响完全震散了。他非常着急。这时已经打过二更,他不便到周家去。他不知道蕙的病究竟是轻是重,有无危险。

    然而单从要他去商量请医生一事看来,他认为蕙的病势一定不轻,所以伯涛不能够作主。这样一想,他越发不能使自己的心安静了。但是在周氏面前他又不愿意泄露自己的隐秘的感情,不得不做出镇静的样子。

    觉新一夜不曾闭眼。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思潮起落个不停。他想起了许多被忘却的旧事,他又想到那几个死去的人。他愈想愈觉得不安。后来天开始发白了,他才感到疲倦,迷迷糊糊地睡去。他睡到早晨九点多钟,起床后匆匆洗过脸,又见过周氏,便坐轿子到周家去。

    周老太太看见觉新,便露出喜色地说:“大少爷,我晓得你今早晨会来的。昨天不凑巧,你不在家。我又怕周贵没有说清楚。”觉新向众人行过礼后,坐下来,问起蕙的病状。

    “不晓得是怎样起病的。到昨天姑少爷才打发人来请我去。蕙儿真可怜,人瘦得多了。她头痛、发烧、气喘、咳嗽、腰腹疼痛,这许多病她那样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她病了三四天,我们才晓得。姑少爷每天请了罗敬亭来看,吃了好几付药,都不见效。后来又请王云伯,他的药也不中用。我看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所以回来同妈商量。蕙儿的父亲也没有主意。妈说还是请大少爷来问问看,看大少爷有什么主意,”陈氏焦虑地叙述道。她带着求助的眼光望着觉新,急切地等候他的回答。

    觉新皱起眉头沉吟半晌,便毅然答道:“我看还是请西医好。蕙表妹又有喜,比不得寻常人,大意不得。”周伯涛忽然在旁边插嘴说:“恐怕郑家不肯。”其实不仅是郑家不肯,他自己便是一个反对西医的人。

    “把西医请去看看也不要紧,”觉新坚持道,“如果伯雄不赞成,至多不吃西医的药就是了。西医看病素来很仔细。多一个人仔细看过也可以放心一点。”“大少爷的话很有道理,那么我们就打发人去请西医,”周老太太素来相信觉新,便赞成他的主张。陈氏自然也无异议。

    “我看请西医不大妥当,西医治内病不行,”周伯涛始终不赞成请西医,不过他看见觉新再三提议,又听见他的母亲说了那两句话,他不便明白反对,只好怀疑地说。

    “那么你想个更好的办法出来,我也就不管了。这回事情全是你弄糟的。蕙儿的命就会断送在你的手里。”周老太太听见伯涛的话,只觉得气往上冲,还有那积压在她心上的多日的气愤在刺激她,她再也忍耐不住,便沉下脸厉声责斥道。

    周伯涛从没有看见周老太太这样发过脾气,以前总是她遇事将就他。蕙的命运似乎就捏在他一个人的手里。是他一个人坚持着把蕙送到郑家去的。没有人敢违拗他的意志,所以他能够坚持到底。但是现在他的母亲居然发出了反抗的呼声。她这样一表示,倒使伯涛软化了。他碰了一个钉子,一声不响地站起来,悄悄地走出房去了。

    “他走了也好。横竖他管不好的,”周老太太赌气地说。

    “是,”觉新恭敬地应道。陈氏和徐氏畏怯地望着周老太太不敢作声。婢女翠凤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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