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车将詹姆士·哈特在岔路口丢下,继而扬长而去,消失在一堆废气中。这时,日头已经偏向西方,午餐时间也早已过去。哈特满心期待地四下寻找任何文明的踪迹,比如说有提供热食和冷饮的小餐馆,但是触目所及一片荒凉,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连块路标都没有,就只有两条交岔路,通往看不到尽头的地平线,而且两条路上都布满尘埃,一副人迹罕至的样子。哈特心中浮现一股强烈的欲望,想要去追那辆公车,叫它停车,但是他没有这么做。他的决心与祖父的地图将他引领至此,他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放弃。他不会被独自身处在了无人烟的荒地的这种小事给击败,也不会因为早餐后就再也没有吃过一点食物、喝过一滴水,肠胃已经开始喧闹不休这种枝微末节而退缩。哈特的双唇抿成一直线。他不在乎饥饿,也不在乎疲惫。他花了四天的时间才来到此地,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考虑放弃。
他拿出皮夹,取出祖父的信,小心翼翼地摊开。他不需要真的去看那封信。他已经反复读过很多次,几乎能把内容一字无误地背诵出来,不过看着那张地图还是有所帮助的。这张地图帮助他回想起自己为什么要抛下曾经拥有和未来能够拥有的一切,毅然决然地来到这个不毛之地,追寻一个虚幻梦境。一个名叫影子瀑布的梦境。他小心翼翼地研究着那张信纸,似乎想要从中找出之前忽略的线索。
那张信纸因为年代久远而泛黄,而且折缝处也因为反复翻阅已经出现裂痕。那是祖父写给父亲的信,以一种现在已经没有人要学的工整笔迹所书。这封信是他在父母死于车祸意外后所继承的唯一具有一点价值的东西。就跟往常一样,他的心思停留在最后这个想法上。他们去世已经六个月了,而他依然很难相信他们真的已离开人世;很难相信他们不会再来数落他的穿着,不会抱怨他的发型,不会批评他不思进取。他出席了葬礼,默默地看着他们合葬的小小坟地,道出了最后的再见。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会不时地听见他们的声音,或是熟悉的脚步声。
父母的遗嘱对他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帮助。仅有的存款都被用作给付葬礼费用以及还债事宜,唯一剩下的就是一只信封,信封上有父亲的亲笔字迹:只有在我死后,才能由我儿子詹姆士阅读此信,其他人不能看。在信封里,他发现了祖父的那封信,信上详细描述关于一座遥远小镇影子瀑布的方位指引。三十五年前,詹姆士·哈特在那座小镇出生;十岁的时候,他离开了影子瀑布。那是一座他完全不记得的小镇。
他对自己早年的生活没有丝毫记忆。他遗忘了自己的童年,只有在恶梦中才会想起片段画画,但是醒来之后又会再度忘却、几乎想不起来。他父母从来不曾提起他的童年,并且拒绝回答任何相关问题,不过有时候他还是会偷听到他们的谈话。他知道他们是在匆忙中离开影子瀑布的,当时有一个非常恐怖的人或是怪物在追赶他们,恐怖到他们甚至不愿意在彼此面前提起。不管他们心里的秘密究竟为何,如今都已经随他们长埋地底。
现在他踏上了回归影子瀑布的旅途。不管要用什么手段,总之他一定要设法找出答案。
詹姆士·哈特这男人中等身材、中等相貌,腰围微显过大,但是还没有大到需要担心的地步。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担心,这点从他忧郁的眼神跟愁苦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得出来。他身穿宽大舒适的衣服,满头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条粗粗的辫子。尽管才刚过中午,他的胡碴已经部长出来了。他看起来就是一副打算在原地站上很长一段时间的样子,如果有必要的话。
真要说起来,他执意来此并非只是顽固的心态作祟而已。他独自伫立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中,内心志忑不安,怀疑自己究竟是否当真想要踏出这段旅途的最后一步。不管二十五年前是什么东西逼他父母搬离影子瀑布,总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