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又一天、一周又一周地过去。通过记忆的传授,乔纳思认识了各种色彩,甚至开始在平常生活中看见各种色彩(他的生活再也不平常,也无法恢复平常了),只不过他的色感总是无法持久。比如他曾在中央广场的草地以及河边的草丛中,瞥见一抹绿意,还看见卡车运载着边界外农场的橙色南瓜,即使隔得老远,他还是看见刹那间闪耀出的鲜亮色彩。但都一闪即逝,随即恢复平淡无奇的外表。
传授人告诉他,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学会保留这些色彩。
“我好想早点儿永久留住色彩!”乔纳思生气地说,“什么东西都没有颜色,实在不公平!”
“不公平?”传授人好奇地望着乔纳思,“解释一下你的想法。”
“嗯……”乔纳思必须停下来好好思考,“如果什么东西都一样,就没有选择的机会了。我很想一早醒来就可以做选择,比如穿蓝色上衣或红色上衣。”
他低头望着自己没有任何色彩的衣服:“但是,所有的衣服都一样,永远如此。”
说着他微笑了起来:“我知道穿什么衣服并不重要,关系也不大,但是……”
“重要的是选择权,对不对?”传授人问。
乔纳思点点头,“我的弟弟……”他赶紧修正:“不,他不是我弟弟,他只是接受我们家特别照顾的小宝宝,他的名字叫加波。”
“哦,我知道加波。”
“就他的年纪来看,他学得很快。如果把玩具放在前面,他就会去抓——我爸爸说他正在学习控制小肌肉——他真的好可爱。”
传授人点点头。
“但是,现在我看得见颜色,至少有时候看得见啦。我就会想:如果我拿出的是鲜红色、鲜黄色的玩具,不知他会选择哪样?”
“他可能会选错。”
“噢,”乔纳思沉默了一秒钟,“我了解你的意思。小宝宝选什么玩具还无所谓,但是以后就至关重要了,对不对?所以我们不敢让人们自己做选择。”
“不安全?”传授人提示。
“绝对不安全。”乔纳思很肯定地说,“如果他们可以自己选配偶,却选错了呢?”
“又如果,”他继续说,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谬、很可笑,“他们可以自己选择工作呢?”
“好可怕,不是吗?”传授人说。
乔纳思轻声低笑:“非常可怕,也很难想象。我们一定要保护大家,避免错误的选择。”
“这样安全多了。”
“对,”乔纳思同意,“安全多了。”
当话题转移后,乔纳思感到一种莫名的沮丧。
近来他常生气:对同学的安于现状生气,为何大家无法像他一样去享受色彩呢?他也对自己生气,生气他无法为大家带来改变。
他曾瞒着传授人——因为他担心会被拒绝——偷偷地将自己崭新的知觉告诉朋友。
“亚瑟,”有一天早上他说,“你仔细看这些花。”那时他们站在档案管理中心附近的一座天竺葵花圃边,他把手搭在亚瑟的肩膀上,专注地想着红色的花瓣,并尽可能将时间拉长,希望能把红色的知觉转移给这位朋友。
“怎么回事?”亚瑟不自在地问:“哪里不对劲?”他把乔纳思的手推开。因为伸手碰触别人,是非常鲁莽的行为。
“没事。我只是在想这些花快枯萎了,我们应该通知园丁多浇一点水。”乔纳思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有一天晚上,他做完训练回家,脑海里塞满了新知识。
那天传授人选择了一段令人既惊骇又焦虑的记忆。在他双手的触摸下,乔纳思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那里非常炎热、狂风呼啸、蓝天如洗,周围有几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