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漫天的飞絮。路面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好在没有风,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冷。偶尔可以看见几个身穿运动服的老头老太,呼哧呼哧地在雪地上疾走如飞。
他沿着楼前的那条小路一直往东走,绕过一片露天的儿童游乐器材之后,就看见了那棵高大的古槐。当年小区修建时,这棵古槐因进入了全市古树保护名录而得以幸存。一根胳膊粗的大铁柱支撑着衰朽的树身,四周还修了一个堆满土的水泥圆台。掸掉水泥台上的积雪,下面还是干的。
这是他的老地方。
现在是晚上十点。假如他在这里呆上两小时,当他再次回到家中的时候,应当就能听见妻子和儿子的鼾声。喧嚣的夜晚将会重归宁静。这样想着,他的心很快就平静下来了。
绿珠给他发来了一个短信。告诉他下雪了。
端午回复说,他此刻一个人正坐在伯先公园的对面赏雪。绿珠的短信跟着又来了:要不要我过来陪你?
他知道她这么说是认真的。手机荧光屏发出的绿光,让他的心里有了一种绵长而甘醇的感动。它哽在喉头。他犹豫了一下,直接拨通了绿珠的电话。
绿珠的母亲从泰州过来看她,带来了一条狗腿。现在,他们一家人正围坐在壁炉前,吃着狗肉,喝着加拿大的冰葡萄酒。绿珠兴奋地向他炫耀,她昨天在南山的国家森林公园拍到了两张珍稀鸟类的照片。一个是山和尚,样子有点像斑鸠,脑袋圆圆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像猫,但不是猫头鹰。
“还有一种鸟,我起先不知道它的名字。后来,一个网友告诉我,它实际上就是传说中早已灭绝的巧妇,怎么样,还不错吧?”
“嗨,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巧妇!”端午笑了起来,“小时候,在梅城,一到麦收的时候,漫天遍野都是这玩意。肚子是黄的,背是深绿色的,是不是?有点像燕子,它喜欢剪水而飞……”
“哟,还剪水而飞呢,哈哈,你在做诗啊?”
绿珠的手机已经交到了守仁的手里。守仁笑道,“你在雪地里打电话,也不怕冷啊?干脆你过来吧,一起喝点酒。我马上就派车来接你。”
“不用。真的不用了。这雪下得很大。”端午道,“路上也不安全。”
“来吧!我还有点要紧的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什么事?”
“后事。”守仁沉默了片刻,一本正经地道。
端午暗自吃了一惊。正想问个究竟,电话又被绿珠抢了过去。
“你别听他瞎扯,他喝多了。”绿珠道,“忘了跟你说了,上次见过的那个何轶雯,总算来了电话,你猜猜她现在在哪里?”
“我怎么猜得到?”
“他妈的,在厄瓜多尔。”
端午在雪地里呆了两个多小时。往回走的时候,腿脚渐渐地就有些麻木。他沿着湿滑的楼梯走到六楼,就听见屋内妻子的斥骂声,仍然一浪高过一浪。他心里猛地一沉。已经是深夜一点了。
他换鞋的时候,妻子仍然骂声不绝。儿子低声地咕哝了一句什么,家玉“呼啦”一下,将桌子上的模拟试卷划拉到一起,揉成一个大纸团,朝儿子的脸上扔过去。若若脑袋一偏,纸团从墙上弹回来,滚到了端午的脚前。
“你忘了他明天还要考试吗?”端午阴沉着脸,朝妻子走过去,强压着愤怒地对她道。
“你别插嘴!”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你不打算让他睡觉了吗?明天他还怎么参加考试?”
“我不管。”家玉看也不看他。
“你这么折磨他,他难道不是你亲生的儿子吗?”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我只问你一句话,他是不是你亲生的儿子?”
端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