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磨崎中学里死了太多教师,学生以及拜访学校的家长,学生的死亡人数更是多达一整个班级,教室内遍地鲜血,要清扫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么严重的事态很难彻底隐瞒,最快速有效的作法就是,”永岛丈说:“灭口或封口。”
我吞了口口水。由于上半身被紧紧捆绑在椅子上,连吞咽都有些辛苦。“这太乱来了吧?”
“我当时也这么觉得,但是绪方老师意志相当坚决,毫不迟疑地问我,‘你选择哪一边?’”
我感觉自己彷佛成了永岛丈,一名年龄不详、一头短发、满脸皱纹的老教师站在面前问我:“你选择哪一边?”
此时两人已走出尸横遍地的教室来到走廊上,正准备到隔壁教室进行说明。
“哪一边?这我没办法决定吧?”当时还是庶务员的永岛丈以颤抖的声音回道。
绪方蹙起眉头,挤出了更多的皱纹,“如果选择灭口,你知道代表什么意思吧?也就是说,只有教师例外,其他人都得死,包括隔壁班的所有学生。”
“包括隔壁班的学生?”永岛丈指着斜前方的教室问道。
“这就是灭口的意思呀。杀了所有人,再编出另一个真相。”
“什么另一个真相?”
“一群身分不明的武装分子侵入学校,把学生杀死了,反抗的教师也负伤或死亡,大概是这样的情节。”绪方一口气说完这段话,惊讶不已的永岛丈不由得问道:“这是你刚刚才想出来的吗?”
绪方一副嫌麻烦的语气说:“这是固定模式。世上太多事情都有其固定处理模式,或可称为必然的过程。像今天这样的事情,过去一定也发生过。只要某种状况一出现,就套用某种固定处理模式,周而复始,久而久之就会产生变化,而所谓的系统就会由于这些变化而逐渐演进。”
水岛丈听得一头雾水,只好沉默不语。绪方继续说:“这就像数学定理、物理定律或化学法则一样,我可是花了人生大半以上的时间在学习这些固定模式。不过你不必管这些,我只告诉你一件最重要且最单纯的是。”
“什么事?”
“如果选择灭口,你也得死。”
“仔细想想,这是理所当然的。既然他要杀害所有人,捏造出虚假的真相,怎么可能留我这个庶务员活命?他一说,我才惊觉到这一点。”永岛丈说得从容优雅,宛如在叙述一件孩提时期的糗事,我们却笑不出来。“灭口”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字眼如同一块重石压在我们的胸口。
“等我从惊讶中回过神时,我已经在两个办法之中选了一个。”
他说出这句话时带了些许羞愧,但我不认为他需要感到羞愧。比起自己与更多的学生被杀,当然“封口”才是正确的选择。
“绪方没有片刻迟疑便展开了行动。”永岛丈说:“他走进隔壁教室时,里头的教师与学生早已慌成一团,他们一定听见了枪声和惨叫。这时绪方快步走上讲台,说了一句‘大家冷静点’。”
站在教室后方的永岛丈心想,现在这种状况下,怎么可能凭这样一句话就让大家冷静下来?但没想到,教室内的嘈杂骚动在一瞬间便平静了。
“拥有自信的人所做出的指示,具有令他人服从的力量。”永岛丈又咬了一口水果,“场面愈是混乱,人们愈想要仰赖充满自信的言论。接着,绪方在讲台上对学生们说明了事件的真相,内容就一如他事先告诉我的,‘一群侵入学校的歹徒将学生杀了,好几位反抗的教师也死了’。”
“这不能称为真相吧!”大石仓之助以接近哀号的声音说道。我也点头认同。
水岛丈也点了点头,但他说:“这就是真相。所谓的真相,总是事后才被拼凑起来。最适合当真相的情节,就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