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个眼色。
那队长明白,跟在后面走出去,隔了一会儿,回来报告说:“奇怪,那蔡先生说来提犯人,竟连个司机也不用,就是他自己亲自开的车,合着黄小姐两个人,倒押了两个大男人。虽说是受了伤又上了绑的,可是毕竟是危险人物哦,难道他们就不害怕?”
黄家风点头道:“我也觉得这事透着古怪,哪有提犯人还要女朋友陪着的,刚才我特意拿言语试探姓蔡的,要他帮我一个人情忙,他满口答应,好像迫不及待要脱身似的。”
但是思前想后,到底想不透,再不料到蔡卓文会忽然革命起来,竟然这样大胆私放犯人,只道,“也罢,如果他真有什么古怪在里面,就等于自己把把柄送到我手中,以后我有什么事求着他,也就不怕他不答应。”心里暗暗算计,片刻之内,已经不知转了多少个主意。
卓文的车子一直开到吴淞口码头,才找了一个僻静处停下。
车上的两个人,大学生裴毅已经昏迷,那个毛巾厂的工人领袖胡强也伤口溃烂,行动不便,可是为人仍然刚硬得很,嘴里的毛巾一经取出,立即破口大骂:“狗汉奸,你别枉费心机了,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多说一个字的。日本人在中国呆不长了,你们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卓文下来,亲自替他们解了绑,黄裳也从前座上下来,走到两人面前,忽然一言不发“扑通”跪了下来。
胡强一愣:“你们这是做什么?”
黄裳抬起头,眼神清亮,诚恳地说:“胡先生,是我对不起,害了你们,可是请相信我不是有意的,给我一个补过的机会。”
卓文在一旁道:“我是来救你们的,上海你们不能再呆下去了,我这就送你们上船,我会把你们一直送到我的老家酆都,你们可以安心地在那里养伤,直到事情平息为止。”
胡强将信将疑:“你们会有这样的好心?”他看看黄裳,那天就是她做了一场戏,害得他们束手就擒,他记得当时她端着一杯冻柠汁笑着问他们:“我是黄裳,你看过我的电影吗?要不要喝杯水?”是的,她叫黄裳,就是化成灰他也认得她。可是,这个编电影的黄裳如今又演的是哪一出呢?
卓文知道自己难以取信,也不多做解释,只从西装底下取出一支枪来交给胡强说:“我自己不会开枪,这支枪你收着,我会一直同你们在一起,如果我出卖你们,你可以先用这枪毙了我。”
那枪深深刺激了黄裳,她震撼地叫一声“卓文”,忍不住扑进他怀中,微微颤抖起来。要到这一刻,她才清楚地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卓文此去,吉凶未卜,说不定,就是性命攸关。她恐惧地盯着手枪,就好像它随时会爆炸似的。
胡强是个射击好手,拿过枪来拉开弹匣略一检查,已经知道所言无虚,放下心来,重重点头说:“好,我信得过你们。”又转过脸看着黄裳,忽然一笑说:“我想起来了,我没看过你的电影,倒是在报纸上看过你的照片,你很会写戏……我会记着你叫黄裳的。”
黄裳低下头苦苦一笑:“如果我能左右这场戏的结局,我一定会写你们一路平安,尽早归来。”她害怕起来,抓住卓文的手说,“卓文,你可一定要早些回来啊。”
蔡卓文心乱如麻,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为了不令黄裳失望,他凭着一时冲动救了胡强,这件事可能会改写他的一生,一踏上这条船,他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可是他也不打算后悔,人一生中总有许多抉择,不是对就是错,生死只在一念之间。但不论到了什么时候,他相信有一个选择是不会错的,那就是爱上黄裳。他紧紧拥抱着她,柔声叮嘱:“我走后,你先回‘水无忧’去,等过了九点再叫你姑姑的司机来把车开走,注意不要让我的司机知道,记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