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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怎么说都好,只望看在黄帝是家中惟一男孩的份儿上,对他的健康和教育都要多多用心,万不可再伤害了这无娘的孩子。

    说得家麒羞赧起来,沉声说:“你放心。”

    “你放心。”这是《红楼梦》里宝哥哥对林妹妹剖心置腹的一句话。新婚的时候,依凡曾对家麒评价过,说是古今中外那么多爱情誓言,任它怎么甜蜜华丽,都不若这三个字来得贴心而熨切。如今她也得到这三个字了,却是在这样不由人心的情境下,又说得这样无力。

    她看着他的脸,灰败而萧条,有种形容不出的无奈,不过刚过四十,却已经露出那下世的光景来,那是他们夫妻的最后一次见面,她心中未尝没有几分悲悯,可是黄孙佩蓝在一旁冷言冷语地搭腔说:“说得好可怜哟,怎么是没娘的孩子?难道他不叫我娘?如果当真不放心,不如也带了去好了。”于是,她心中刚刚升起的那几分关于旧日岁月的余温又搁冷了。

    黄帝害怕,跑过来牵住依凡手说:“妈妈,我不想同姐姐分开,你把我也带了去好不好?”

    依凡一把抱住儿子,努力忍着不要自己流泪给孙佩蓝看,可是心里直如针扎一般,颤着声音说:“小帝乖,妈妈很想带你走,可是妈妈的经济能力,负担你姐姐的学费已经很吃力,实在不能够再带上你了。你跟着妈妈也是吃苦,就好好读书养病,早点出身找份好职位,可以自己负担自己吧。”

    说得黄帝大哭起来,黄裳也陪着流泪不已,赵依凡再也忍不住,豁然而起,转身跑出了谈判的饭店。家秀也随之牵着黄裳走了出来。三个人一路无语地走回家,赵依凡便在大床上躺下了,脸向里,肩膀一耸一耸地哭了半晌。家秀知不能劝,只叮嘱黄裳出去进来放低脚步,不要惊扰了母亲。

    黄裳坐在露天大阳台上,看着星星一颗颗地亮起来,心里不知是忧是喜,忧的是手足离散,以后见面就难了,喜的是无论如何,自己终于是光明正大地跟着母亲和姑姑,再也不分开了。

    她想起许多年前的一个晚上,也是在这样的星空下,她同弟弟讲谈红楼故事。黄帝不明白宝玉为什么要送旧手帕给林妹妹,她告诉他,那是因为女孩子多流泪的缘故。此刻,妈妈的那条手帕也是沾满了泪吧?而自己呢?一生中又将哭湿多少手帕?也许,这便是女儿的命,上帝都安排好了的,只等她踏上去,一项项去实践。

    黄裳的心在夜风中慢慢沉静下来,既然一切总要来的,也只有去面对。她等待着自己的命运,决定不再回避。

    黄裳再次见到黄帝,已经是半年后。

    黄帝穿着一套不伦不类的西服,由林妈领着来见母亲——因为这天是他生日,特意来给母亲叩头,纪念“母难”之日的。

    依凡拉着他的手,看来看去只是看不够,又一一问起学校好不好,功课深不深,同学可容易相处,近来身体如何,只是不问黄家里事。林妈在一边主动说起后来孙佩蓝背地里笑依凡傻,说她自动把个大包袱背上身,依凡也不理会。

    林妈只觉无趣得很,便自到楼下去同崔妈叙话——黄裳出逃后,崔妈因为有做弊嫌疑被孙佩蓝百般刁难,黄裳闻讯,便求准母亲和姑姑,把她请了来,成为这座公寓里惟一的中国仆人。她与林妈久别重逢,十分高兴,两人凑到一处,头碰着头、膝挨着膝、唧唧咕咕说个不够,倒比东家聊得还要热火。林妈道:“还是你好,远远地离了那里。那位新奶奶,一辈子没使过下人似的,不知道怎么磨折人才好。我想我也做不长了。再过些日子,就想回乡下去的。要不然,另找一户人家,才不要看那张晚娘脸。”

    崔妈问:“怎么小姐已经走了,她还是那么张扬跋扈的吗?”

    林妈拍腿道:“还不是那样?前日指着件什么银器丢了,把全家的人都召集来,叫咱们互相指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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