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通管制尽管严格得很,国道43号线还是堵得要命。两侧挤满了拉救援物资和瓦砾的卡车,由香里乘坐的公共汽车,蜗牛似地向前爬行。
由香里坐在车上,回忆着刚才跟“明子”的对话。“明子”确实隐瞒了什么,而且是完全隐瞒了。由香里的感情移人功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强过,公共汽车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可她觉得自己就像在一个热闹的晚会上。
尽管如此,由香里居然没听到千寻心里的一点儿声音,只能说明她内心的人格们提高了警惕,大家齐心合力把秘密掩盖了起来。
由香里扭过脸去,看着窗外的景象。地震虽然已经过去半年多了,但许多建筑物上还盖着苫布。头顶上的阪神高速公路,仅仅被一排柱子支撑着。看见过倒塌的那一段高架公路的人经过这里,都会感到沉重的威胁。
由香里后边一个老太太一直在心里叨叨着什么,吵得由香里心烦意乱。现在,老太太在心里大叫起来。
“家里的房子塌了,谁也不来帮一把。政府部门什么都不管,连受灾的孩子都不管!”
这时的由香里已经很长时间不吃药了,感情移人功能非常之强,安安静静的公共汽车里,只有由香里一个人感到吵闹。由于堵车,从司机到每个乘客情绪都不好,但内心的感情并没有激动得不得了。尽管如此,由香里觉得既像呆在正在开饭的学生食堂里,又像坐在在巨浪中颠簸的船上,头痛,恶心。
昨晚经历的恐怖,今天看到的浩子和千寻的变化,都在精神上给了她很大的打击,都是使她头痛恶心的原因。
她觉得再也忍受不了,只能吃药了,于是打开手包,取出3粒粉色的药片。没想到刚把药片拿出来,手一抖,药片掉到了地板上。
不行,得赶快找!今天早上从旅馆出来时就带了这么3片药!由香里从座位上滑下来,跪在地上到处找药片。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
前边一位男士站起来,慢慢走到由香里身边。
“这个人,怎么了?”那位男士在心里嘀咕着,嘴上却问道:“掉东西啦?”
“啊,药。”
“什么药啊?值得这么找吗?什么药啊?值得这么找吗?什么药啊?值得这么找吗?什么药啊?值得这么找吗?什么药啊?值得这么找吗?”
由香里痛苦地抱着头蹲坐在地板上,眼前的景物在旋转,他人心里的声音渐强,变调,已经分不清说的是什么了。
眼前伸过来一只男士的手,手指长长的,手掌大大的,手心里托着两粒粉色的药片,另一粒恐怕是找不到了。男士好像说了句什么,由香里已经理解不了了。赶紧说声谢谢,接过药片吞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周围的世界恢复了正常,不知道什么,公共汽车也开动起来了。那位男士还在由香里面前站着呢。男士个子很高,大概有一米八吧。由香里再次向他表示感谢,男士什么都没说,摇了摇头而已。
抬头看了看那位男士的脸,由香里吃了一惊。男士三十五六岁,像一尊雕塑。宽大的额头,眼睛闪着智慧的光芒。
但是,男士那月牙形的眉毛微微皱了一下。这个人知道那是什么药!即使没有感情移人功能,也能明白这一点。由香里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第二天早晨由香里在旅馆里睡到10点才起来。粉色药片的副作用让她困得要命,昨晚吃完晚饭就睡了,一直睡了15个小时,奇怪的是还没睡够,要想从床上起来,是需要很强的毅力的。
由香里刷着牙,逐渐醒过味儿来了。直到刚才为此,她一直认为做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恶梦,可是那印象就像一块方糖放进了滚烫的咖啡里,马上就化了。大脑的检视活动随着她起床已经开始,但梦的残渣已经沉到黑暗的意识深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