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国的负伤军官、被俘军官一并被送到野战医院。在转移时他觉得自己的精力已稍事恢复,已经能够环顾四周,甚至能够开口说话了。
在他苏醒后他首先听到的是法国护卫军官讲的几句话,他急急忙忙地说:
“要在这儿停下来,皇帝马上驾临了,目睹这些被俘的先生会使他感到高兴的。”
“现在,俘虏太多了,俄国的军队几乎全部被俘了,这事儿大概会使他厌烦的。”另一名军官说道。
“啊,竟有这样的事!据说,这位是亚历山大皇帝的整个近卫军的指挥官。”第一名军官指着那个身穿重骑兵白色制服的被俘的俄国军官时说道。
博尔孔斯基认出了他在彼得堡上流社会中遇见的列普宁公爵。另一名年方十九岁的男孩站在他身旁,他也是一名负伤的重骑兵军官。
波拿巴策马疾驰而来,他勒住战马。
“谁是长官?”他看见这些俘虏后说道。
有人说出了上校列普宁公爵的名字。
“您是亚历山大皇帝的重骑兵团团长吗?”拿破仑问道。
“我指挥过骑兵连。”列普宁回答。
“伟大统率的赞扬是对士兵的最佳奖赏。”列普宁说。
“我很高兴地给予您奖赏,”拿破仑说,“这个站在您身边的年轻人是谁?”
列普宁公爵说出中尉苏赫特伦的名字。
拿破仑朝他瞥了一眼,面露微笑地说道:
“Ilestvenubienjeuteranous。”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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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法语:他硬要闯来和我们打仗,太年轻了。
“年轻并不妨碍我当一名勇士,”苏赫特伦用那若断若续的嗓音说。
“回答得很好,”拿破仑说道,“年轻人,前程远大。”
为了充分展示战利品——俘虏,安德烈公爵也被摆到前面来,让皇帝亲眼瞧瞧,他不能不引起皇帝的注意。看来拿破仑想起他在战场上见过他,于是向他转过脸来说话,说话时使用的正是“青年”(jeunehomme)这个称呼,博尔孔斯基衬托以“青年”二字头一次映入他的记忆中。
“唔,是您,青年人?”他把脸转向他,说道。“您觉得怎样?我的勇士。”
虽然,五分钟以前安德烈公爵可以对抬他的士兵们说几句话,但是,现在他两眼直勾勾地望着拿破仑,沉默无言了……他仿佛觉得,在这个时刻,与他所看见和所理解的正直而仁慈的高空相比较,那使拿破仑着迷的各种利益是如此微不足道,他仿佛觉得,他心目中的英雄怀有卑鄙的虚荣和胜利的欢愉,竟是如此渺小,——以致使他不能回答他的问题。
而且,因为流尽了鲜血,他虚弱无力,痛苦不堪,等待即将来临的死亡,这在他心中产生了严肃而宏伟的思想,而这一切与之相比照,显得如此无益和微不足道。安德烈公爵端详着拿破仑的一双眼睛,心里想到丰功伟绩的渺小,谁也不能弄明白其涵义的生命的渺小,而且想到死亡的毫无价值,事实上在活人当中谁也不能理解和说明死亡的意义。
皇帝没有等他回答,就扭过脸去,临行时他对一名长官说:“叫他们照料这些先生,把他们送到我的野营地去,叫我的医生拉雷给他们检查伤口。列普宁公爵,再见。”于是他驱马向前奔驰而去。
他的脸上流露着自满和幸福的光彩。
这几名抬安德烈公爵的士兵摘下了那尊公爵小姐玛丽亚挂在哥哥身上的、偶然被他们发现的金质小神像,但是他们看见皇帝温和地对待战俘,于是就急忙把小神像还给他了。
安德烈公爵没有看见是谁怎样地又把小神像挂在他身上了,但是那尊系有细金链的神像忽然悬挂在他胸前的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