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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齐带走了。

    "沙明"这名字是她到了这里以后才采用的。她认为这名字很男性化;很俏皮,像个时髦的笔名。

    她告诉他她去年在这里过冬的情形。四个电讯工作者,一男三女,驻扎在一个农民家里,占据了一间堂屋。白天在两张方桌上工作,晚上就睡在桌子上。堂屋没有门,被兵士砍了去当柴烧了。北风呼呼地直灌进来,油灯简直没法点。夜间工作非常困难。虽然没有门,室内究竟比牛栏里暖和些,所以房主人一到晚上,总是把牛牵进来。每次一听见那牛哗哗地撤起尿来了,值夜班的两个电讯员中,就得有一个赶紧跳起来跑过去,把一只木桶搁在牛肚子底下,然后回到她的座位上。牛撒完了尿,又得有一个人赶紧去把桶挪开了,不然就会给它一脚踢翻了,淹了一地的尿,脚底下全汪着水。有牛在房间里,也有一样好处。在风雪的夜里,三个女孩子都钻在牛肚子下面挤紧了睡觉,像小牛一样。

    她告诉他这些,自己仿佛很难为情似的,也跟着他一同嘲笑她这些意想不到的苦境。

    "小资产阶级投身在革命的洪炉里,这的确是一个痛苦的经验"他承认。"可是要彻底改造,非得经过这一个阶段。"

    他怜悯她。但是口头没有什么表示,至多说一句,"你身体不好,所以吃不了苦。不过身体会好起来的。"

    到了夏天,她因为小产,病倒了。躺在一扇门板上给抬到庙里来,庙里有一个医疗站,住着些伤兵。王霖很喜欢有她在一起,但是他没有时间可以看护她。近来这一带情形根紧张,最后他们终于不得不仓皇撤退了。

    撤退的命令来的时候,是在后半夜。大家顿时忙碌起来,乱成一团。兵士借用的农民的物件,都得要拿去还人家,因为他们的口号是"不取民间一针一线。"到处可以听见他们砰砰拍着门,喊:"大娘!大娘!"一个老婆婆睡眼朦胧扣着纽子,战战兢兢来开门。兵士交给她一只折了腿的椅子,或是一只破锅,锅底一只大洞。他向她道谢,借给他们用了六个月。",

    "我们现在走了。不过你放心,大娘!"他安慰他说:

    "我们要回来的。"

    王霖有无数的事想要料理。他匆匆走回房去,发现沙明挣扎着坐了起来,把她自己的东西收拾起来打了个个小包。在这一刹那间,他心里很难过,不知道应当怎样告诉她,她不能和他一同走。

    "路上不大好走。"他在床沿上坐了下来,转过身来面向着她,两只手掌按在膝盖上,放出很威严的样子。"我们要照顾到你的健康,你还是不要动的好。我跟方同志讲好了,让你暂时住在他家里。"方同志是王霖的勤务员。王霖很有把握,方家两个老的一定会效忠于他,因为他们的儿子在新四里,是一个人质。

    她缓缓地继续整理东西,但是她终于停止了。仿佛疲惫过度似的,身体往前扑着,把脸埋在包袱上。他知道她在哭。

    "你坚强一点,"他说。"这是很普通的事,同志们常常要留在敌后打埋伏。"

    "我要跟你一块儿走,"她呜咽着说。

    "可是担架不够用。"他急了,终于把真正的理由说了出来。"也没有那么多人抬担架。伤兵总不能不带着走。你一个生病的女人,没关系的。受伤的男人可混不过去。"他自已也有些东西需要整理。过了一会,他再回过头来,她已经不哭了,在那里继续整理东西。已经有喔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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